第190章(1 / 1)

方贵和微微一笑,安抚道:“大哥,莫要在生气了,我今儿来,就是为了少文。这件事儿我也知道了,他今天特别来求了我。刚才,我也跟嫂子说了自己的想法。可你说,嫂子怎么说,她竟然要放任自流。这到底不是亲妈,刚刚自己还说呢,就算是少文死了,她也不会心疼。你说说,这叫什么话!”

方贵和站在门口跟方老爷说这番话,方老爷那五大三粗的身材挡住了门口,似乎不太情愿方老板进去一样。其实,方老爷只想早点打发她走了,自己继续生闷气而已。

果然,见方贵和没有走的意思,方老爷不耐烦的开了口,说道:“你回去告诉他,往后他要是再敢将那位宋姑娘带回来,可别怪我不客气!行了,你回去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累了,不送!”

说完,方老爷扭头就钻进了屋子。

方贵和挑了挑眉毛,没想到,方老爷竟然火气如此之大,甚至头一回将自己拒之千里。方贵和不禁郁闷,白了这大门一眼,便出去了。

方老爷没等方贵和走出这院子,就想起了方贵和刚刚说的那番话。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赵姨娘对方少文的事儿放任自流呢?

“吱嘎……”的一声,方老爷大开了门,不懂声色的命人将李妈叫来。他,要仔细的盘问盘问。

这一日,却是周克跟苗兰儿出殡的日子。

夜半,几个孱弱的和尚坐在灵棚的边絮絮叨叨的念着经,谁也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念叨的是什么。

家中,只有稀疏的几位亲戚。周家诈尸的事儿早就在亲戚中间传遍了,谁还敢来?横竖几个躲不过去的,身上也挂着护身符,免得在闹出什么事端。

到了子时,请来的一位“全福”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升高粱和一条红裤子,这时,做好的棺材抬了进来,她急忙的喊到“迎财”,并将手中的高粱和裤子扔到棺材中,院子里周勇领着弟弟妹妹跪了下来。

棺材被抬到了灵棚里,仵作用白布兜住周克与苗兰儿的腰,一用力,将他抬了起来放进棺材中,随即,周勇递上红包,这个所谓的红包,其实就是用红纸里塞满稻草,仵作用这个将人的四周塞紧,这样,里面的人就不会在抬的过程中摇晃。

周勇递来棉花,仵作将它盖在周克的脸上,据说这叫“开脸”,又接过周勇递来的沾了水的银针,在周克的脸上虚划了一下,算是“开光”,只等苗兰儿也完成了同样的步骤,仵作大喊一声:“请家属辞棺。”

方芳扶着周唐氏,周张氏与周光意互相扶持着,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灵棚。

周张氏的眼泪像是下雨一样,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

周张氏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周克的棺材,泪如雨下。

“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丢下你爹你娘你奶奶,可叫我们怎么活呀!”周张氏哭道。

方芳扭过脸去,抹掉了脸上的泪珠,走上前去拉住了周张氏。

“娘,还得继续呢,别这样。”方芳说。

周张氏立即急了,回头冲着方芳说道:“你没有孩子,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

方芳被噎得无语,只有下意识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孝服。

若是换作平时,周唐氏一定会骂上周张氏两句。但这一天,周唐氏明白她内心的感受,她痛苦的摇了摇头。

“过来吧,别耽误了吉时。他活着的时候,咱们对不住他,如今他走了,就让他安静的去吧。早点入土,请那牛头马面给他寻个好人家。下辈子。下辈子不要投生在我们家……”说到这里,周唐氏被滚下的泪珠噎住了话。

周张氏受了感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抱着周克的棺材,哭道:“我的儿子,你怎么就这样去了?我……我……”

周唐氏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掩面用袖筒擦掉了泪。

月光下,泪水晶莹剔透。荧荧的烛火间,猛然间寒光一闪。刚刚放下手的周唐氏猛然感受到了不对劲,她立即扭过头去,什么都没有。

周唐氏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了周克手中的钢针,她咬住了嘴唇,心说,也许自己看错了。

方芳擦掉了眼泪,再一次抱住了周张氏。

“娘……”

“你别管我,我不能让他走。”周张氏哭道。

周光意急了,不耐烦的说道:“你不让他走,难道让他烂在家里吗?”

周张氏被周光意这一骂骂的没了脾气,放下了手,不自觉的退回了几步。周光意摇了摇头,杠夫们上前,将棺材抬出了灵棚。

月光还没有散去,院子中便开始烧纸了。大把大把的值钱在周小妹的手中划过,掉落在火盆之中,瞬间便化作了灰烬。

黑夜的颜色渐渐退去,东方渐渐的明亮。半痴迷的周多多被方芳引出来,走到棺材前,举着瓦盆狠狠的摔了下去。这活儿原本是儿子干的,但是周克没有儿子,家中又实在无力为他过继一个儿子,便只好让周多多来摔盆了。

摔过盆后,周勇抱起了周克的牌位,周多多跟在一旁抱起了苗兰儿的牌位。杠夫们将架着棺材的杠抗在了肩膀之上,大部队,出发了。

坟地早已经选好,就是他们家远在乡间的祖坟。这一走回去,至少要两个时辰,中间,要换两班杠夫,否则,铁人也走不到那么远。

但是抱着牌位的周克与周多多不能停,按照规矩,杠夫换杠时,棺材不能够落地,这是极为考验功力的活。要在半空中换杠,杠夫必须有超强的臂力,以及良好的合作能力。

周唐氏需要为这次多请的一队杠夫支付双倍的费用,但尽管如此,她还坚持要周克与苗兰儿安葬在家中祖坟。

大部队离开了家,周小妹张罗着亲友的早饭,方芳与亲友周旋着。周光意也跟去方克的下葬了,家中只剩下了女人。

周唐氏偷偷的抹掉了眼泪,心中的疾苦无人能知。

天刚蒙蒙亮,周小妹将澡盆端了出来,铁澡盆里是满满的一大盆胡辣汤。就着热乎,亲友们每人分得一碗。方芳将大门打开了,另一大盆胡辣汤端了出来,免费发放给行人。

这是老规矩,为的是帮周克积德行善,希望他能够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由于住的偏,过往的行人不多,到是邻居们听说今儿周家发善,故意不吃早饭,来蹭一碗胡辣汤喝。

方芳一面发放着胡辣汤,一面叹气摇头。这个家,怎么变成了这样?

一早晨,方少文就来到了账房。一见少爷来了,账房先生立即站起了身,冲着方少文作揖。

方少文点了点头,瞥了账房一眼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跟老板娘说。”

账房立即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方贵和瞥了方少文一眼,脸上露出了同情之色。

方少文开门见山,不等屁股挨到座位上就说道:“姑姑,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爹怎么说?”

方贵和冷笑了两声,摆了摆手,仿佛自嘲一样扬了扬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