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哪儿来的鞋印子?早就被雪掩埋了。周老太太又抻着脖子瞧了瞧大门口,大门紧闭,没有人进来的痕迹。
一宿,周老大咋还不回来?
周老太心急了,回身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可人,奶到地里瞧瞧,你睡吧!”
宋可人在梦中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当然,这句话很快就被梦所掩盖。周老太太穿着棉袄出去的时候,周光意在梦中翻了个身。
周光意的婆娘周张氏听到了门声,一个激灵立刻醒来,“呼”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心里“砰砰”乱跳,口中不停的喊道:“晚了晚了,今儿又晚了。”
周张氏慌张的穿上衣裳,她还不知道外面下了雪,一出门见到雪,周张氏吓了一跳。吓归吓,周张氏赶忙折回来从衣柜里掏出了棉衣。
寒风从门里吹进来,周光意愤怒的皱了皱眉头。周张氏扯着棉袄就出去了。
山峦间银装素裹,树枝上挂着昨夜雪的痕迹。就连鸟窝都变了模样,衬托在一片雪白的云多中。
在这雪白云朵包裹的大地上,周唐氏费力的从泥泞的雪水中抽出大腿。她的鞋子早就打湿了,刺骨的雪水涌进鞋子里,冰凉的让人只哆嗦。
周唐氏的手中多了一根粗壮的树叉子,她用这个小小的拐杖吃力的走到了田边。一到田边,周唐氏差一点没晕过去。
那些白色的云朵包裹着大地,这大地也包括着他们家的田地。雪压在昨天下午铺好的稻草上,稻草还在,稻草低下的幼苗或许还在,陇上的大树也在,可就是独独不见了周克!
周老大人呢?
“周克,周克!”周唐氏放生喊道。
周唐氏的声音不似夜莺划破天空的伶俐,也没有杜鹃泣血时的悲壮,那低沉的声音只能打破春日清晨的宁静。
“周克,周克!”周唐氏又喊道。
四下里宁静一片,除了被周唐氏惊醒的鸟儿,在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周克人呢?他去哪儿了?
周张氏准备好鸡蛋水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婆婆不见了。周张氏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将还赖在被窝里的宋可人骂了一顿。
“你奶去哪儿了你都不知道?明儿你睡着的时候,进来个人把你卖了你是不是都不知道?你能知道个啥?问啥啥不知道,比个傻子强多少!”
宋可人揉了揉眼睛,谁一大早上挨骂都不乐意。宋可人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扯过衣服换上,顺便白了周张氏两眼。
周张氏放下鸡蛋水就到院子里去,其实,周老太有可能在后院也有可能去茅房,更有可能出去锻炼。所以,周张氏对宋可人的骂简直是有点强词夺理的味道。
其实,是她心里不爽。周老太起床的开门声吵醒了她,谁都不愿意过早的起床。于是,宋可人这个倒霉蛋就顺利的当上了替死鬼。
周张氏没费心思去找周唐氏,而是转向厨房。宋可人打着哈欠出去的时,发现下雪了。另外,她看到了两行脚印儿。
第一行是冲着门外去了,宋可人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突突”的跳了起来。宋可人没理由的跟着脚印跑了,才跑到大门口,就见到奶奶周唐氏背着一团雪走近了。
宋可人大吃一惊,连忙迎上去,周唐氏见到了宋可人一狠心,将背上的那团雪仍在了地上。
“快,快去叫你男人……”周唐氏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这个时候,宋可人就看清楚了那团雪。那不是雪,那是个人,那张脸上她认识,是周克。
宋可人三步两步的就冲进院子里,一进院子,她就大喊道:“快来人那!快来人!”
这没命的呼喊声像是军队号子一样迅速将周家人集合,宋可人领着周茂冲出去的时候,周恒从屋子里提着裤子睡眼惺忪的出来了。
周茂一见外面雪堆里躺着的人,又看到自己的奶奶大口大口的喘气。在宋可人的帮忙下,周克的身子成功抵达周茂的后背。
周唐氏跟宋可人一起,在背后拖着周克的身子,帮着周茂将周克弄了进去。
一进屋,那刚刚掩上内衣里雪白的胸口的周苗氏一哆嗦。
“这是咋了嘛?”
“快,给我口水,叫小三儿他们赶紧去叫大夫。你们谁去弄个火盆,他婆娘,你也别闲着,赶紧拿被子呀,别闲着!”周唐氏吩咐到。
宋可人瞧见周克那红的像是太阳的手连连摆手。
“奶,不行,不能用火烤,你瞧大哥的手都冻成这个样子了,用火一烤就坏死了。小四儿,你赶紧出去弄一盆子雪来,这得用雪擦!”宋可人说道。
“听见你嫂子说没有?还不快去!”周唐氏怒道。
没一会子这间小小的房间里就挤满了人,老太太周唐氏亲自压阵,盯着手中捧着雪不停的往周克手上蹭雪的周茂、周恒。
“你们俩,多抓点雪,那雪又不是花银子买的,咋就舍不得用似的。”周老太太嗔道。
周老太太的鸡蛋水早就摆在桌子上了,今儿她也不喝了,一碗鸡蛋水放在旁边,到有那不开眼的人,偷偷的抿了抿嘴儿。
“奶,你是咋瞧见大哥的?”周小妹进来半晌,瞧见周唐氏的脸没那么惨白了,才敢问道。
周唐氏一拍大腿,絮絮叨叨的将那发现就周克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周唐氏到了田地以后,大喊那几嗓子惊动了一只鸟。周唐氏的目光不经意的跟着那只飞过的鸟飘过,结果,就看到陇边上多出来一个小山包。
周唐氏心里纳闷儿,平日里这陇边儿上也没见过这东西呀?连忙走过去,这一走过去,周唐氏大吃一惊。她看到被雪埋着的羊皮袄的一角,周唐氏连滚带爬拼命摸索着雪中的人,这才将这个命大的周克救了出来。
说道此处,周唐氏的目光有不禁的投向了周克。
“奶,你放心吧,二哥去叫大夫了,一会大夫来了,大哥就好了。”周小妹安慰道。
周苗氏将面转到了一边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这个苦命的男人呀,你要是走了,我可要咋办呀。你可不能丢下去我就这么去了,我可不想这么年轻就当了寡妇!”
“大嫂,你说啥呢,大哥这没事儿,就是冻僵了!”宋可人瞧着周唐氏的脸色不对,连连嗔道。
果然,就见周唐氏气的浑身发抖,伸出一只手指着那周苗氏的鼻子就骂道:“你,你是诅咒他死?你,你这没安好良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