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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恩冉第一个?吃完早饭,起?身去?厨房切姜丝。
开火,架上?口锅,倒入大碗水,大火煮姜丝再放入红糖,她在燃气灶前看着淡蓝色的火苗舔舐锅底,忙碌一早上?,终于拥有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她却像昨晚一样,脑子里空茫茫一片。
肖现靠在门框,目光定焦在她怔忡的侧脸。
尤恩冉感应后偏头,对视长达数秒。
“我其实很希望你赶快离开这里。”她表情写满认真。
发自肺腑的一句话,周遭气氛快速降至冰点。肖现神色冷然,眼底凝聚寒霜。
尤恩冉却兀自笑了:“真的,你矛盾,我也矛盾。”
厨房光线比客厅还差,为方便切生姜,尤恩冉点了灯。但灯光仿佛顷刻间自他?眼底抽离,眼神又黑又暗,阴沉得像是飘着雨夹雪的午夜。
“我现在没有。”
尤恩冉点点头,无可无不可地说:“那就精确一下,你之前矛盾,我现在矛盾。”
肖现一夜未眠,眼底青黑和下颌青茬齐齐露出痕迹,疲惫感很重。他?直直望进她的眼里,似乎想要看进她的内心。
姜糖水在锅里沸腾,咕嘟咕嘟地往上扑起锅盖。尤恩冉揭盖关火,没给他?继续审视的机会,背过?身取出一只碗冲洗一遭,盛出糖水后搁在他近手边的流理台。
“喝了它,驱寒的。”
她自己从?来没留意过?有多会体贴人。对一个?人好,可以不露声色地好到极致;对一个?人狠,也可以冰寒雪冷地狠到入骨。
肖现已经尝过?千百遍后者的滋味,如今谋得一点点甜,再去?反复回甘怎能情愿。
“你心里有我。”他?笃定得近乎赌咒。
“背靠大树好乘凉,你别想歪了。”她把自己剖析得明明白白,她很坦荡。
越是明白,越是坦荡,肖现越无法接受。他?能迈出这一步,就没想过?再后退。
“为什么矛盾?”
“理由还用说么,好马还不吃回头草。”
尤恩冉意识到他?眼神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她端碗靠近后只相隔一步不到的距离,肖现双手抓在她肩膀,将?她带向他?胸前,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一瞬。
“吃一回又怎样。”他?滚烫的气息混着丝丝烟草味在她面?前放大,“你怕我?”
“我怕你什么?你有什么理由认为我需要怕你?”尤恩冉向外扯肩,试图挣脱。
几次无果?,她干脆放弃。
“你不敢和?我试。”肖现赌咒得愈发用力,“你明明不讨厌我。”
他?每一次呼吸都带动身体的起?伏,他?的手按压在她肩头,通过?掌心的连接得以传导,不止是眼睛和?耳朵能够感知他?的喜怒,全身都在参与共振。
尤恩冉头脑空白了大约两秒,然后她轻吐出一口气。
“我是不讨厌你,但我也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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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贾田博父母为儿?子一身伤闹到学校来的时候,二?班正在上?化学课。
史有政推门打断,瘦猴被叫出去?。
贾田博的座位凑巧是空的,结合周五班里发生的种种,脑子稍微灵活点的还没等传回消息就已猜出了大概。
魏星听到尤恩冉发出一声低笑,奇怪看她。
尤恩冉执笔在稿纸上?划了划墨,看着缺水后断丝的波浪线条,轻抿唇。
下午的班会课,史有政简明扼要地将?事件经过?加以叙述,暴力殴打同学性?质恶劣,学校记大过?处分。
史有政脾气非常暴躁,贾田博父母,在罗兴街菜市卖鱼的这对夫妻,拿出洪亮的嗓门将?瘦猴的父母骂得狗血喷头,瘦猴父母都是高知分子,他?父亲脸皮薄,没被人当众辱骂过?,一气之下给了瘦猴一耳光。史有政一直听说罗兴街的居民不好惹,亲眼目睹后确实叹为观止,从?事教?育事业以来,这是他?遇到的最彪悍的父母。
全班除了贾田博来自十三中,还有一个?就是尤恩冉。
班会课下课,尤恩冉被叫去?办公室。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叮嘱她好好学习,心思务必放在正道。
史有政是苦口婆心,尤恩冉是有点分心,倒是最后史有政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将?她出走一半的思绪突然拉回。
“马超说你跟肖现能证明殴打贾田博的人不是他?,还说是你们两个?把贾田博救了。贾田博呢,一口咬定是马超动的手,两个?人各执一词,贾田博的家长闹得那是不可开交,我本来是想叫你过?来问下情况,杨老师先叫了肖现来。”
尤恩冉难得配合地眨了下眼:“然后他?证明是马超说谎了?”
史有政叹气:“他?撒的谎也太离谱了。不过?就是喊来问问走个?形式,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
尤恩冉心底一笑,没吭声。
贾田博第二?天才?回班里上?课,绝大部分人对他?受伤的严重程度没有直观概念,看到他?本人出现,才?开始有了一些义?愤之声。
贾田博本人还是老样子,唯唯诺诺地看人,不哼也不哈。
“周六我妈硬押着我上?医院了,我爸妈咽不下这口气,骂我窝囊,我、我确实挺窝囊的。”出操路上?,贾田博寻到机会和?尤恩冉说话。
“挺好,”尤恩冉笑了笑,“有家人为你出头不是很好么。”
“我……”贾田博观察她脸色,“对不起?,我知道你那天说的是对的,我……”
学校里本就在传两人的风言风语,贾田博亦步亦趋地跟在尤恩冉身边,惹来一道道探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