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波澜不惊地?挑眉。
“她说不需要我帮忙。方律师,你?这趟的咨询费我照付。”叶嘉绘微微举杯,表示请随意。
-
“冉姐。”
无边黑夜下,尤恩冉站在尤家大宅的门外,应声回头。
许哲成从路的另一头走来?,声音放得很轻,但由于四?周安静,她也还是能第一时间捕捉。
此刻是凌晨两点,蒋庆枫和宅子里的佣人们早已睡下,许哲成有?大宅的门卡和钥匙,领着尤恩冉轻手轻脚进?门。
这是两人第二次合作,一个把风,一个寻物?,灯不敢开,只拿手机微弱的屏幕光照着,在月光的帮衬下探路。
直到?不声不响地?成功摸进?尤志宏生前的书房,许哲成往不远处的楼梯口一蹲,守住唯一的必经之路,尤恩冉关?紧房门,掏出手电筒开始寻找富林宝库的钥匙。
梁平说除了需要证实她和尤志宏的直系血缘,还得带上保险柜的钥匙才行。本人持有?的钥匙和库区保存的钥匙同时插.入,才能把门打开。
好在这些年书房的布局没多大变化,她得以依据残存的记忆直奔尤志宏存放在家中的一只保险箱。
距离尤志宏离开有?很长一阵子,可她依然觉得空气中还留有?他的气息,伴随时间流逝而由辛辣渐渐弥散的尼古丁味道?莫名地?浮在鼻尖。
她知道?正?常通风的情况下一定是错觉,对着四?四?方方的小键盘输入密码,指尖却还是轻颤。
她没阅历不知世,以为单独迁户口等同于和他断绝关?系,他也不解释,由着她误会。
想来?,他笃定她是野种?,能这样单方面在个倔强的孩子心里没了关?系,省掉他很多麻烦,乐得轻松才会沉默近乎六年。
尤恩冉挺不是滋味。
“我真的很想骂你?。”她蠕动?嘴唇说。
无人可骂的空落感再次席卷住她。
呼吸完一个来?回,她试探性地?输下密码。
是她小时候,尤志宏抱她在腿上,握着她的手在过去的老式保险箱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演示过的。
老爷子在世时,无数次叹息过尤志宏不是块经商的料,说他好高骛远,这山望着那山高,总能干出“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最后连芝麻也丢了”的糟烂事。
他其实是个惯常懒得多动?脑的人,早年所?有?密码都像永久保鲜似的长期固定,用他的话说,改来?改去容易忘,换了还不如不换。
经过叶嘉绘和她的两场物?是人非后,谁知道?他换没换。
咔
保险柜的门弹开了。
这么多年过去,密码仍是她九岁那年一家三口到?新加坡旅游,他在赌马场眼?光独到?地?相中一匹冷门马跑了第一的那张马票上的号码。
由不得尤恩冉不当场怔愣,居然真的没变。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赞赏叶嘉绘的当断则断,他每次输密码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想起三个人的旅行,不会想到?叶嘉绘的“背叛”,不会想到?她的“不省心”?他是一点都不会膈应吗?
他当然不会不膈应,但就像他懒得和她解释迁户口不等于断绝父女关?系,他也懒得做出任何微小的改变,为的是防止他舒适的惯性生活直接或间接地?产生不必要的风险隐患。
她们只是不同层面地?“伤害”了他,但却不至于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说明,他爱的从来?都只是他自己。
叶嘉绘爱的也是自己。
她突然就想到?叶嘉绘那天说的话:我不想编谎话骗你?,知晓你?的情况,我没有?过后悔丢下你?。
他们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不会后悔。
尤恩冉曾以为,她再也找不到?与岁月和解的隐秘出口,然而,此情此景,她猝不及防地?和出口直面相迎。
自爱和爱人,尤其是爱自己的孩子,是可以兼而有?之的。他们后来?做不到?,不是受双方感情破裂的导火索影响,而是他们本就从未做到?过。
他们从未在真正?意义上爱过她这个女儿。
尤恩冉想,她存在的价值,或许可以类比一只宠物?,高兴时供养和爱护,不高兴就成了麻烦和累赘。他们与生俱来?地?缺乏责任心,她被他们客体化,她不被他们平等地?尊重?。
这是成为他们的女儿,所?必定承受的成长之痛。不是她,也会是另一个小孩,和具体是谁没有?关?系。
如果尤志宏还活着,可能她也能在某天迎来?他真心的弥补,但可以肯定,他会和主动?找她的叶嘉绘一样,他们的一颗真心完全是源于自视甚高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俯视和赏赐,而非省察自身,认识到?错误。
既是被客体化的生命本就会经受的,尤恩冉便对她波澜起伏的青春岁月释然了。
简直是这趟寻钥之行的意外收获。
尤恩冉好气又好笑。
“怎么样,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没?”
她一出书房,许哲成就警觉地?转过头站起身。
摇头,她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钥匙不在保险箱,也不在各个抽屉。来?都来?了,尤恩冉想再去他的卧室看?看?。
尤志宏的书房和卧室在同一层,更换搜索地?点的风险不大,蒋庆枫的房间在二楼,她睡眠再浅也不会贸贸然出现在三楼。
许哲成继续守在楼梯口,尤恩冉往卧室搜查一圈,依然得无所?获。
两人决定打道?回府。
刚走到?一楼门厅,两道?被薄雾模糊了颜色的车灯透过窗户打进?灰蒙蒙的灯光,一辆辨不出车型的轿车趁着夜色悄悄驶入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