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陪了她一阵子?，以为她状态好了就又忙于工作了。太太那时?候很脆弱很敏感，她没有精力去快速恢复身材，肚子?上的妊娠纹和?腿上的橘皮纹也都?没有自然消退，她觉得先生的忙碌是在躲避她、嫌弃她。”

“我和?先生说了后，他?聘请了一位顶尖的心理医生全?天候陪聊，太太哭着喊着他?这是认为她有病，钻进牛角尖里更出不来了。”

“心理医生也帮不了她吗？”尤恩冉作为多年后的一位听众，感受到“命运已定，无法更改”的另一种绝望。

“太太时常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闷声?哭，拒不接受心理治疗。先生不忍心逼迫她，就妥协了，没有再让心理医生留下来，只让医生每星期过来一趟对太太的状态进行一次评估。”

“医生没有评估出她有轻生的念头吗？”

“有的。当她开始觉得活着没有意思的时?候，医生就已经对先生发出警告了。先生是不让太太单独待着的，她身边都?会轮流有人陪着。可是那天，我们还是大意了。她来到宝宝的婴儿房，找了各种由头把所有人?都?一一支走，肖现和?宝宝都?在，长期抑郁的妈妈难得有心和?孩子?们待在一起，谁又会想到她是想拉着两?个孩子?一起死呢。”

这显然也是戚婶无比自责的伤痛，她用手擦拭眼?泪，尤恩冉见状，将?近手处的一整包纸巾都?推给她。

早餐快要凉了，她不想辜负戚婶的心意，怀着沉重的心情埋头苦吃。

戚婶都?如此痛苦，肖现只会更痛苦。因此，他?说不出口。那是他?的童年阴影。

尤恩冉咽下一口燕窝润喉，低着头，费力找到自己?的声?音，涩然地问：“她自杀未遂，后来又为什?么会不在了？”

“亲手杀了孩子?，人?清醒过来一些后又怎么能?够接受自己?犯下这样的过错，她再也好不起来了，只想去死，她觉得她不配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往后的日子?，自杀成了家常便饭，每一次都?被看护她的人?拦下，可是就像没能?看护住小少爷一样，百密终有一疏，八年后，还是让她成功了。”

“她是怎么走的？”

“抢了老韩的车不顾一切地开出去，一路冲进河里。找到时?，车头淹没在水里，寒冬腊月的，河水温度就能?把人?冻死了。她绝食过很多次，靠静脉输注营养液才活下来，她的身体早就垮了，撑不了多久。”

尤恩冉味同嚼蜡，她说：“对不起婆婆，我没有胃口吃下去了。”

“没关系的孩子?，”戚婶给予理解，“我应该在你吃完早餐后再说的，你很心疼肖现对吗？”

“嗯。”尤恩冉忍耐地吸了口气，“五岁之后他?就没有快乐过了。”

“有的。”戚婶肯定地说。

她把头抬起。

戚婶看着她，露出新的笑容：“他?现在是快乐的。”

可是尤恩冉并不认为这值得欣慰。

戚婶接着说：“太太去世前的半年，他?遇到了一个女孩，有段时?间他?也是快乐的。”

这回，轮到尤恩冉恍惚地张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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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婶是吃过早餐才来的，她坚持做完午餐再离开，尤恩冉十分乐意与她共进午餐，在尤恩冉的盛情邀请下，戚婶同意了。

尤恩冉主动?帮忙打下手，她们一起度过了一段比预期还要长的难忘时?光。

魏星的出现，将?戚婶走后仍在回忆中跋涉的尤恩冉拉回神思。魏星直呼她的可怕，整个下午活像个做题机器，机械地执行?学习任务，连口水都?不曾喝。

“受什?么刺激啦？”

尤恩冉摇头：“脑子?里面太嘈杂，需要屏蔽一下。”

肖现到了晚上才过来。孔世墨那件事后，他?夜间住在这里的频次上升。他?开门进屋时?，魏星前脚刚开溜。

尤恩冉闻声?便往外走，几乎是在他?关门的下一秒就碎步扑了过来，由背后紧搂住他?的腰。

肖现没有说话。

玄关无人?开灯，昏暗的墨色将?两?人?包围，呼吸都?很轻。

“现现。”

他?的右手还保持方?才关门的姿势，她贴上以后，他?指节用力，渐渐握紧把手。

“那时?候我找不到你，是不是因为你妈妈的事所以你才失踪了？”

她快速又接上：“不，不应该用‘失踪’这个词，断联，你跟我断联了，电话找不到你，诺顿也找不到你，如果?不是我在诺顿遇到孔世墨，我本来想着可以找我过去认识的人?，打听一下你家在哪，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了。我还想，要是你不是病了、死了，我就踹你一脚，踹完就跑。”

“孔世墨把你怎么了？”

肖现挣出她的手臂，转过身低头，他?极力忍耐，才等到她话音完全?落下后问出她这段话的关键。

尤恩冉眼?睑上翻，微昂着头和?他?对视。

“其实现在来看，他?也没怎么，就是输出一套不痛不痒的恐吓威胁。那会儿没能?受住，刺激到了，把这事全?怪你头上了，想着你这人?靠不住，关键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就蛮悲观的，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不想再指望你了。”

她说得坦荡，肖现听得震荡。

“当时?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有啊。”

“那放弃我舍得吗？”

“不舍得。”

她答得干脆，肖现心头稍微好过一点。

尤恩冉是个不怕死的，马上又接上：“但我很快就找了一个新的男朋友。”

肖现攥住她的手：“有多快？”

“重要吗？”尤恩冉旋转手腕扭开，捧起他?的脸，“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她有的是本事令他?心情跌宕，欲生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