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还不是能溶?”魏星插一句。
“能溶和般配是两码事。”尤恩冉有些?较真,有些?感慨,“很奇妙不是么?,明明都那么?危险,却能溶。”
他是她寥寥几段想要?跨越障碍的关系里,唯一不涉及利益而做出的让步。
而如今她和叶嘉绘之间,她绝不会让步。这是她再?次见到叶嘉绘时,脑子里瞬间划过的强烈声音。
“从?哪知道的我住这儿?跟踪我?”
晚自习结束,夜色已经无边无际,小区门岗的灯光昏昧,叶嘉绘只身候在树下,不知等了多久。
她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错,她看起来太像行业中的佼佼者,精英女中的时髦精。
双臂横于胸前,食指搭在手臂轻轻点两下,叶嘉绘开口:“我这次回国是你小姑托人联系的,地址是她给的。”
耳朵下垂着的红色流苏在夜风中轻微浮动,分明是很正的红,却又毫不浮夸,与她热烈又稳重的熟女气质极度映衬。尤恩冉不得不承认,她们真的很像,她们爱自己要?胜过爱别人,骨子里的傲气让她们到哪里都不会亏待自己。
近些?日子尤志芸偶尔会过来看她,并无特别的关照。尤恩冉孤身在外?的几年尤志芸也?曾像对待流浪的野猫,偶尔给予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关心,尤恩冉从?小便是小人精,怎会受这点小恩小惠的感动。她早早看透尤家人流淌在基因里的冷漠,尤志芸再?如何?良善,也?得靠娘家的救济,活在尤家的荫蔽里,她只是可怜她,她是万不会为了她偷偷违抗蒋庆枫的,能偶尔过来看看她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尤恩冉不奇怪她会因为可怜她主动联系叶嘉绘,她奇怪的是:“你们一直有联系?”
叶嘉绘不答,眼神温和地指了指她旁边干杵着怪尴尬的魏星:“让你的女朋友先回家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尤恩冉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同意?了。
魏星跟着尤恩冉对叶嘉绘的态度走,始终闷声不敢礼貌地打招呼,她拉拉尤恩冉的胳膊,管家婆似的低声说:“这么?晚了你还要?到哪去,领回去聊聊得了,聊完就?该洗洗睡了。”
尤恩冉是领地意?识极强的狼犬性子,叶嘉绘是她亲妈,了解得不能再?多,因为她俩一个德性,所属的地盘不欢迎不被自己认可的人。
她对魏星交代两句,并保证一定十?二点前回来睡觉。
当她同叶嘉绘坐在她下榻的五星级酒店的酒吧里喝酒,心里禁不住笑,魏星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她会有个如此不靠谱的妈吧。
她窝在沙发里,小臂横折在扶手上,垂头看樱桃红的漂亮酒水,周遭围绕的是花团锦簇的各色绿植,茂盛高大到抵至天花板。待在这样一个微醺氛围的秘密花园,人都从?繁重的学业里短暂出逃变轻松了,不靠谱的妈挑这地方?用足了心思。
尤恩冉也?不跟她客气,尽情享受。
叶嘉绘在室内脱去外?衣,套头款的贴身针织衫勾勒她依然婀娜的曲线。
她拾起话题:“我和你小姑不曾有联络,你也?知道我和她关系没好?到这份上,当初在宅子里也就是稍微能说得上话。”
尤恩冉没作声,叶嘉绘瞧不上尤志宏那一大家子,尤志芸和她没矛盾,但关系一般。
“她托人找我颇费了不少周折。我不想编谎话骗你,知晓你的情况,我没有过后悔丢下你。”
尤恩冉抬头,未感失望,这是她熟悉的叶嘉绘,坦诚得不顾他人死活。
时过境迁,十?八岁的尤恩冉突然理?解起尤志宏,叶嘉绘以不断出轨的方?式刺激他同意?离婚,他那么?要?面的一个男人,心灵能不扭曲?她没有被□□,是不是都算幸运?
如此想着,忽听对面一声嗤笑:“我就?是感到荒谬,我后面再?胡来,你也?货真价实是他的种。”谈及前夫,叶嘉绘情绪浮动得有限,她没有对一个已故之人嘴下留情,“愚蠢,他这辈子没聪明过一回。”
“……什?么??”有种被一棒子敲晕的失重感,尤恩冉猛一倾身撂下酒杯,撞击下少许酒液洒落桌面,“什?么?意?思?”
尤恩冉觉得她才是那个荒谬的存在,她哭笑不得:“你是说尤志宏以为我是你和别人生的?”
“你不知道。”简短的陈述句,叶嘉绘更加轻视,“他冷落你,还不让你知道冷落你的原因,真是他干的好?事。”
“知道了又怎样。”尤恩冉缓慢靠回沙发背,浑身脱力?。
叶嘉绘先前给她点的小食由侍应生托着餐盘送上,叶嘉绘没有招呼她趁热吃,尤恩冉的余光时刻感应到她投来的视线。
她的脑子乱糟糟,如今连向尤志宏冷嘲热讽发泄一通的机会都被命运无情剥夺,眼泪不知是被尤志宏的死给耗干了,还是面前坐的是叶嘉绘,她固有的倔强让她披上一层刀枪不入的铠甲。
她只觉得累,想听从?魏星的叮嘱早点回去睡觉,担心极大可能失眠,她重新端起酒杯,将这杯名为樱花的低酒精鸡尾酒一饮而尽,然后向不远处的侍应生招手,拿过酒水单,点了杯度数较高的威士忌。
等酒的工夫,叶嘉绘拇指指腹搓着小拇指上的尾戒。
“冉冉,我很抱歉。”语气明显轻了很多,她更多地袒露自我,“我没有办法为那时候做的决定后悔,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沉湎过去毫无意?义,我能做的,是为我的错误负责。”
尤恩冉支着下颚,想说“不需要?”。
叶嘉绘已代她回应:“当然,你选择不原谅没有任何?问题,我想对你做出补偿是我的单向行为,无权凌驾于你的个人意?愿。”
“嗯。”冠冕堂皇的话她也?会说,“你能这样想很好?,我的态度你是明白的,谢谢你今晚请我喝酒。”
她百毒不侵,坚如磐石。
点的酒到了,她在这边喝上,叶嘉绘在对面眼神朝下,专注地转动起尾戒。
戒指戴在哪根手指上都有其?讲究,尤恩冉在她的有意?引导下,注意?到那可能是一枚代表不婚主义的戒指。
她想传达的意?思都送到眼前了,尤恩冉自然也?是好?奇的。
不加冰的威士忌倒在收口的格兰凯恩杯里,她轻微晃动杯身,让酒香顺着杯型散出。她大抵真是叶星树口中的酒鬼,威士忌直饮的酒香,好?闻得想立即睡去,睡着了就?不用面对叶嘉绘这么?个轻易甩脱不掉的大.麻烦。
“是只谈恋爱不结婚了吗?”
叶嘉绘浅笑:“产生和你爸爸离婚的想法后,就?没打算再?婚。”
“是真的出轨,还是演戏?”
叶嘉绘转动尾戒的动作停下,两分怔然:“是因为你不愿意?接受所以才联想到另外?一种解释?”
“不,再?不肯接受我那时候年纪小也?信了。可我现在瞧着你不像。”
酒吧播放的音乐是飘渺轻灵的曲调,灯光清凉幽静地勾勒着四周的绿影,她们的心双双沉淀。
尤恩冉单手持酒杯,闭上双眼放空。叶嘉绘手里也?端上酒杯,尤恩冉错过了那一刹她面上展露的心烦意?乱,只在少顷后,听见她略带惆怅的声线:“没有把你带在身边,是我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