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1)

他搁下笔, 肃着?一张脸说道:“既是来了,那便跟我过?来吧。”定眼瞧了瞧越无端身上披着?的大氅, 他皱着?眉眼又冷声说了句:“将外套脱了。”

“是。”越无端将外套脱下,紧跟上顾雍的脚步往里走去?。

大理寺身为大夏朝最高?的审讯地,自是森严慑人,一路上越无端只能见到行色匆匆,低头做事?的人,几乎看不见什么偷懒耍滑的行为。垂眸沉思了会,对?于大理寺这个地方,越无端也稍微有了些许体会。

一直穿过?几个长廊,其内的守卫也是越发森严。顾雍最后停在一处牢房前,掏出自己?的腰牌,两位守卫瞧了一眼,这才侧过?身子,将牢门打开了。

顾雍转头对?越无端说:“跟上。”

越无端心?中一凛,忙不迭跟了上去?。

几乎是跨进牢房的一瞬间,越无端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哪怕轻轻喘上一口?,也让你胸口?翻涌。耳边的尖叫声像地狱传来的恶鬼低语,让你头皮发麻。直到这一刻,越无端才清楚地认识道:这才是大理寺最让人胆寒的地方!

顾雍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对?于四周的惨叫与血腥味浑然不放在心?上,他蹙着?眉看了眼越无端,冷漠道:“大理寺就是这样的地方,若是不习惯,我自会向陛下禀明,你也不用受这个苦。”

“多谢顾大人美意。”越无端松开捂住鼻腔的手?,一揖作到底,颈间贴着?肌肤的兔子暖玉,似乎为他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再抬头时,那双眼眸里只剩下锐利。

“无端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断然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顾雍深深瞧了他一眼,转头一拂袖,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能习惯自是最好。”

通过?令牌,顾雍领着?越无端来到了这地牢的最深处,那是审讯的地方。时不时传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而这最浓郁的血腥味,也是这里传出来的。

顾雍来时,被审讯的人被牢牢捆在柱子上,身上尽是鞭痕,头歪歪地倒在一边,显然是已经忍不住疼痛昏死了过?去?。

越无端浑身一震,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残忍场面,但他却死死握着?手?,强迫自己?不将视线移开。

顾雍瞥了他一眼,暗自点了点头,接着?低声告诉他:“这是通敌叛国的贼子,对?他留有善念,就是对?我们的子民举起屠刀。”

越无端闭了闭眼,缓缓道:“我明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明白就好。”顾雍对?着?一旁的狱卒使了个颜色,后者顿时心?领神会,从后面的牢房里再度领了一个人出来。

男人是被蒙住了眼睛带出来的,解下黑布的那一瞬间,他就看见了被捆在柱子上,满身血痕,看上去?不知是死是活的另一个犯人。

男人顿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双腿不自觉地打着?颤,仿佛在畏惧着?接下来即将要迎来的命运。

可顾雍却是不紧不慢,他先是拿出一叠纸,又拿出一支笔,交到越无端手?里,说道:“待会,将我和他说的话记录在这些纸上。”

“属下明白。”越无端接过?纸笔,恭敬地退到一旁。

说完后,顾雍才慢条斯理坐在了椅子上,在这满是浓厚血腥味的牢狱里,四周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竟然端起茶杯,轻吹了口?,接着?放到唇边,抿了口?。

漫长的等待,以及对?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心?智的。不多时,男人已经两股颤颤,双腿一软,竟是尿了出来。

顾雍这才放下茶杯,锐利如鹰的眼眸紧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一字一句说出对?方的生平。

“张大福……呵。”顾雍笑了声,或许是在笑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自作聪明,他道:“不,或许该叫你李晓棠,生于庆安四十六年,祖籍洛城。二十年前,女干杀幼女四人,后四处逃离。”顾雍慢条斯理的念着?,每念一句,男人眼底的恐惧便多上一分,他急得额头都流下了冷汗,正想争辩上几句,顾雍使了个眼色,旁从的狱卒便用布牢牢堵住了他的嘴。

顾雍又抿了口?茶,道:“别急,还不到你说话的时候。待本官一一问?完,你再细细回答也不迟。”

他摩挲着?佩在腰间的长剑,不经意把出了一些,锋利的剑刃映照着?李晓棠苍白的脸。

顾雍轻声问?道:“长公?主府的穗玉姑姑,你可还记得?”

穗玉二字一出口?,李晓棠就霍的瞪大了双眼,其中的惊恐与震惊表露无遗,顾雍冷呵了一声。

“看来是认识的了。”

“那本官倒是好奇了。”顾雍给了狱卒一个眼神。“你这样一个脚夫,是如何?认识公?主府的姑姑的?”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将塞在李晓棠嘴里的布取了出来。

一取出布,李晓棠就哭天抢地的跪在了地上。

“大人饶命啊!小人是冤枉的啊!小人是真的受了那女人的逼迫!那女人她要挟小人,小人若是不从,小人的妻子就该被卖到勾栏院里了!”

李晓棠哭得真情实感,声音哽咽,可四周却静得可怕,似乎连哭喊的惨叫声也停了,他小心?翼翼抬起头,却正对?上顾雍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刹那间,极度的惊恐堵住了他的嗓子眼,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飞快地低下了头。

顾雍望着?眼前这个不知悔改的男人,想到手?里查到的证据,心?底更是痛惜厌恶,他冷冷地抖出一张画了押的纸,道:“听?你方才的话中,你仿佛很爱你的妻子。可我却听?你的邻居们说,从你的房间里时常能传来你殴打女人的声音,你那个宠爱的妻子身上也总是带着?伤痕。”

“更有趣的是,我们在核实身份时,除了发现你的身份是伪造的以外,你妻子的身份竟也是伪造的。”

顾雍又展开一份路引,纸张陈旧泛黄,想来已经有了些年代,他古井无波地念着?上面的名字:“路引上说,你的妻子名叫翠丫。”冷呵一声后,他望向李晓棠,一双锐利的眼眸似乎要将所有的虚假看穿,道:“可翠丫分明是一个早就死去?的人,她当时是洛城县太爷府上伺候小姐的一个丫鬟,无父无母,尸体隔了数日才被人在后山的树林里发现,衣衫破碎,全?身皆有被野狗啃噬过?的痕迹。”

“那时与翠丫在一起的,还有县太爷府上的小小姐赵明珠。可树林里,只有翠丫的尸体,以及赵明珠带血的衣裙。所有人都猜测,她定是被野狗拖走吃掉了。可事?实并非如此?,你来告诉本官,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姐如今在哪?”

顾雍眉说出一句话,李晓棠心?底的惊恐便多了一分,等听?到赵明珠三个名字时,他就仿佛被当头棒喝,脑海中飞闪过?那个漂亮的女孩求饶的样子,最后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想要去?抓顾雍的衣摆。

“大人大人!您绕了小民吧!小民这也是娶不到老婆所以一时昏了头啊!”他语无伦次地辩解道:“况且……是!是那明珠小姐仰慕小民,小民不得已才将她带走的!这些年来,小民一直敬爱她,宠爱她!不敢给她半分委屈,那些别家的长舌妇定是嫉妒我们夫妻的感情,这才在那抹黑小民的!大人大人,您可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还未等他摸到顾雍的衣摆,旁边的狱卒就将人架了起来,捆在了柱子上。

顾雍站起来,一身玄色的衣袍使他看起来,就如那地府里铁面无私的阎罗王,他冷冷道:“残杀幼女,拐卖少女,逃亡二十年依旧不知悔改。串通长公?主府姑姑,草菅人命,诽谤朝廷官员。这桩桩件件,你可认?”

“小……小人冤枉啊!”李晓棠只喊了一句,便被牢牢堵住了嘴。

顾雍又喝了口?茶,这才走到越无端身侧,问?道:“都记下来了吗?”

越无端这才像是被震醒似的,他咬了咬唇,沉默着?将手?里的纸交了上去?。

字迹工整有余,笔锋却有些乱了。

顾雍拍了拍越无端的肩膀,在青年耳边劝诫道:“这是世间最丑恶的地方,可我们身为大理寺的官员,却要守住心?中的净土,别被影响了。”

他思索了番,将腰间的匕首取了下来,交到越无端手?里,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示意越无端跟自己?出去?。

等闻到外面的空气,越无端霍然有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真实感,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顾雍瞧了他一眼,摇头笑了笑,却也没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