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剧情中的人物起恻影之心是大忌。”
“我知道。”沈临渊语气轻快地干脆道,手下却温柔地将那两行泪给揩去了。
他撒谎了。
之前的九个世界,他总是潇洒自如地完成任务,哪怕是自己需要攻略的目标,也尽是逢场作戏。
可偏偏在最后这个世界,他遇见了这个孩子,先是一时心软将人带了回来,接着又一时不察将对方眼底的赤诚看进了心底,最后自负大意地觉得自己可以避开这样单纯炽烈的情感。
一步错,步步错。
这孩子就像白纸一般,善与恶尚未区分明白,却被早早扯入了深渊之中。可尽管如此,剖开那层坚硬的外壳,他的内里却仍是个单纯懵懂的稚子。
在这一刻,沈临渊仿佛看见了一个稚子正跌跌撞撞地向他走来,他的脚下铺满了鲜血,可眼神却依旧清明,没有一丝杂质。
心里的怜悯之情终究是占了上风,他按了按眉心,甚至有些荒唐的想:命运还真是无常,若不是跳错时间线,他也不会捡回来这个孩子。
他对着系统,轻啧一声:“我觉得你真的在玩我。”
这可真是一口好锅从天而降,系统面不改色地将锅推了回去,它模仿着沈临渊的口气,将对方当初说的话又说了遍。
“你说的啊:左右不过是一个孩子,我亲自教导便是。”
沈临渊闻言愣了愣,接着便是笑开了,一瞬间,胸中那丝微小的愧疚感也散去了。
“是,左右不过是一个孩子。”
将越止戈安置在房里,沈临渊想了想,最终还是抬起手,抹去了他在四岁前的记忆。这般痛苦的回忆,还是不要了罢。
自今夜起,越止戈再也记不得那个雪夜发生的事,也再记不得他曾被人用利剑指着骂血魔当诛。
自今夜起,越止戈就只是沈临渊的徒弟,登仙阁的小越仙长。
可沈临渊也从未想到过,日后,他在这个雪夜里捡起的小小少年,会成为翱翔于天际的鹰鸟,会成为他所有情感牵绊的存在。
一剑封魔(五)
越止戈睡的并不安稳,小小的身子拱成一团,似乎被噩梦魇住了,眉头深锁,双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忽然,他像被什么惊住了,猛的直起身子,睁开双眼。
“醒了?”沈临渊听见动静转过头去,便对上小孩惊疑不定的双眼,下一秒,他微微讶然地张了张口。
越止戈眼底的寒冰消散了,黑白分明的眼神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单纯乖巧,不谙世事的普通孩子,听见他说话,甚至还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临渊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米粥,舀了一勺,递到越止戈嘴边。
灵米熬成的米粥,香气浓郁,引人食指大动。越止戈眨了眨眼,一口将勺子含进嘴里。
就这样,一碗米粥很快就见了底,越止戈消耗的灵力也慢慢回到了身体里,经脉今天这一场洗礼,竟是又拓宽了不少。仔细感知一下,就会发现他已经是练气修为,正式成为修士的一员。
沈临渊将碗放下,又问:“可识字?”
越止戈沉默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沈临渊啧了一声,如此说道:“以后,每日上午习字,下午练剑修行。”
越止戈乖巧点头。
沈临渊看得稀奇,没忍住,在小孩的发顶揉了一下,在心底对系统说道:“别说,这崽子不傲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系统用魔音灌耳表示自己的讽刺。
别说,我看你挺像个变/态的。
千百年来,一直寂静无声的止戈峰渐渐有了烟火气。上午,越止戈跟随沈临渊识字,下午,越止戈跟随沈临渊修习剑法。
就这样,岁月更迭,数年已过。
曾经那个小小的孩童,如今已是个俊俏无双的剑仙,不过十八的年纪,已经是半步金丹,只差半步就可以跃入金丹行列,说一句天纵英才也不为过。
可这半步,他却迟迟跨不过去,他心有感悟,他的心底有杂念,修真者当摒弃所有杂念,偏偏他又不清楚,这个杂念来自何处。
因果不得解,徒增烦恼。
愈想愈烦躁,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庞上不自觉带起了一丝愠怒,可偏偏是这样一丝简单的情绪变化,却让那层冰雪消逝,让人得以窥见其中的风姿。
过路的女修纷纷红了脸,心说:小越仙长可真俊哩。
只是,下一秒,那群女修忽然瞪大了双眼,双颊涨的通红,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万千世界,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一人。
来者一身玄衣,腰间挂了个酒葫芦,一双桃花眼灿若星辰,只是一个飞身而下的举动就让人脸红心跳不已。
越止戈脸上的烦躁在眨眼间换上极淡的欣喜,他恭敬地垂首,唤了声:“师尊。”
沈临渊习惯性地在他发顶揉了一把,才道:“等了很久了?”
越止戈微微红了脸,既想说自己没等很久,又想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再对他做这样亲密的举动恐怕不妥,结果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沈临渊见怪不怪,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啊你,总是想得太多。”
越止戈更加谦恭:“请师尊谅解。”
沈临渊没接话,只是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越止戈的手腕,后者面色一白,踉跄地被拽了过去,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沈临渊放出灵力,在越止戈经络里游走了一圈,眉峰越蹙越紧,最后凉凉地嘲讽道:“哟,几天不见,把自己折腾的断了三条经脉,还能气定神闲地和我聊天,不错,功力见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