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他听到了孟廉生在外敲门,声音还挺急切。
“李兄,发生何事了?我老远就听见动静了,你没事吧。”
李秀才脑袋里依旧浑浑噩噩,但有一个声音却异常响亮:杀了他!取代他!
与魔鬼达成交易只在一瞬间。
等李秀才清醒过来时,孟廉生已经被他捂着嘴,拖进房内勒死了。
看着昔日好友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李秀才先是一惊,吓得连连后退,滚到了床上,可慢慢的,脸上的惊恐就化作了狂喜。
李秀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到孟廉生的尸体旁边,轻声说道:“你终于死了。”短暂的快意后,他将孟廉生的尸体拖进一口枯井,遮掩完毕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战战兢兢度过一夜,李秀才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看着镜子里那张和孟廉生如出一辙的脸,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近乎狂喜地想到: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
也许是为了抹除什么痕迹,渐渐的,大家口中再也没有“李秀才”的任何消息,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只有“廉生”的样貌,一日比一日地鬼魅。
“廉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接近自己的心上人,而白露似乎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表哥已经换了个壳,她依旧甜甜地叫着他廉生哥哥,为他折桃花枝,为他作画。
孟廉生得到过的一切,“廉生”也体验了一遍。
人间美梦,莫过于此。
可只要是梦,总归有醒来的一天。
这一年,白露像往常一样拉着“廉生”去桃花林,一向活泼的少女这一次难得带上了羞意,粉面低垂,人比花娇,她拿出一个荷包,轻声道:“我绣了一年,才绣好这个荷包,廉生哥哥你不要嫌弃。”
小小的荷包上,精致地绣着一棵苍松。
“廉生”脸上的笑容突然凝住了。
白露还在轻声说:“我知道你最喜欢苍松,所以挑了这个样式,可我手笨,绣了一年才绣好……”
这下,“廉生”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甚至隐隐有些愤怒。
他从来不喜欢苍松,喜欢苍松的是真正的孟廉生。取代孟廉生之后,他曾不止一次悄悄给白露灌输他的喜好,希望有朝一日白露能完完全全爱上“廉生”。
可白露心底最深处,爱着的还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廉生”最后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李秀才吗?”
少女微微拧起眉,似乎是苦苦思索了一阵,最后天真地问道:“那是谁?”
一阵天旋地转,谎言被戳破的那一刻,“廉生”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漫天的桃花般簌簌落下,他亲手拧断了白露的脖子,少女那双眼难以置信地睁着,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了死去的孟廉生。
滔天的恨涌上心头,从“廉生”身体里弥漫出了惊人的煞气,血光冲天,吸引了四处游历的剑修。
原来那日杀了越府满门的剑修,是他引来的。
一剑封魔(十三)
沈临渊经历了九个世界,自然明白人心最是多变难解,可这并不妨碍他的喜恶。
“廉生”贪得无厌,自怨自艾的性子恰好是他最讨厌的,为了一己私欲可以罔顾他人性命,心肠歹毒到了极点。
破军剑嗡嗡震动,透露着主人真实的心境。沈临渊扬剑指向“廉生”,漂亮的桃花眼没有一丝温度。
“邪魔歪道,当诛。”
冷峻的面容与越止戈如出一辙,就连说出的话也相差无几。十几年的陪伴教导,一些习惯与观念早已刻入两人的骨血之中,亲密得如同一人。
少时相识,漫长陪伴。
“廉生”不可控制地想起了孟廉生和季白露,一时之间,他险些分不清眼前这人究竟是死不瞑目的孟廉生还是杀伐果断的沈临渊。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一瞬间的怒火盖过了理智。
血泼震动,无数血徒自血池中跳起,张牙舞爪地冲向沈临渊。此时,日落西山,黑夜降临,北朔城中阴风阵阵。黑夜,是血徒狂欢的舞台。
血徒不知畏惧,没有思考能力,得到母体命令,便争先恐后冲向了沈临渊。
“廉生”扭曲地笑着,迫不及待想要看见沈临渊血溅当场。“不过是个小小的元婴期……”
整座北朔城都几乎成了血徒,万千血徒汇聚成的煞气足以要了出窍期大能的性命,而雷霆真君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元婴期。
他惋惜地看了沈临渊一眼,一等一的好相貌,让他心底又不自觉地妒恨了起来,眼看着玄衣剑修被血徒淹没,他扯出一抹笑,讽刺道:“可惜了。”
然而下一秒,天地剧变,灼热的炎火炙烤着包围住沈临渊的血徒,眨眼间化为灰烬,自九霄云巅落下的惊雷将整片血池批成两半,连同池底的那些魑魅魍魉一同葬送在破军剑之下。
“廉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失神了片刻,不过他也瞬间回过了神,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抵挡一二。
可沈临渊的剑却比他更快。
只一剑,便洞穿了“廉生”的左胸。
心脏是血徒的弱点,沈临渊一清二楚。
“廉生”死死盯着沈临渊,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道:“你明明就是……元婴期,为什么……”
刺穿心脏的剑气很明显就是元婴期修士的修为,可若是元婴期修士又哪来这么大的威能?
“可惜了。”沈临渊面色冷峻地抽回破军剑,将这句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廉生”。
“廉生”倒在了地上,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无数的鲜血自他体内涌出……最后,只剩下一滩鲜红刺目的血,与艳丽的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