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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县主已在?外?头等着?了。”丫鬟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将沈临渊的思绪唤回,他应了声,随机穿上衣服,推开门大不步往外?走去。
日光洒在?沈临渊的面?上,那张曾经让人魂牵梦绕的桃花面?如今多了条伤疤,生生多了几?分煞气。小丫鬟只?瞧了一眼,便心惊胆颤地低下了头,曾经她还敢在?少爷面?前说笑,可如今对方已被封为三等侯,光是周身的气势也足以让人退避三舍,倒是不敢露出任何亲昵模样了。
端和县主远远地就瞧见?,自?己的儿子一路走来,各个丫鬟小厮都?胆怯地低下了头,目光在?那道疤上停留了一瞬,强打起?精神,笑道:“你瞧瞧,你瞧瞧,三年未归,倒把他们给吓着?了。”
沈临渊一个跨步上了马,扫了周围人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人人战栗,他浑不在?意地拉起?缰绳:“母亲说笑了。”
“你啊。”端和县主叹了口,才说:“也罢,我不多说你。今日,你与我一同去庙里烧个香,也省得我每日提心吊胆。”
“儿子明白。”
端和县主扶着?侍女的手坐进了马车,一行人朝着?城外?出发。
沿路的人瞧见?华阳巷里驶出了一辆马车,知晓那是端和县主家的,纷纷避让开来,生恐冲撞了贵人,只?那些无知幼童还拿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那骑着?白马的青年,懵懂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心中有些好奇:爹娘口中常说的凶神恶煞的雷霆真君,瞧上去面?容虽然可怕了些,可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哩,就像那漫山遍野的桃花呐!
保宁寺位于山腰处,此山虽不高,但到山腰处,却仍是需要?走些路,京内女眷大多是坐着?轿子一直到了半山腰处,才下来走上最后的几?枚台阶,以示诚心,可一到山脚,端和县主便下了轿子。
按理说,这个时节来寺庙的人并不多,可偏偏他们却遇上了并不想见?的人沈家的长房夫人以及“沈长岳”的堂兄沈长铭。
沈临渊一个翻身下马,瞧着?面?前几?人的神情,心里估摸着?对方应该也不想见?到他们。只?是啊,无巧不成书,天意弄人,倒成了这般尴尬的局面?。
沈长铭万万没想到三年后的再见?竟是在?这样的地方,三年前,他的这位顽劣不堪的堂弟曾扬言要?考入甲班,可谁知成绩还未出来,便主动请缨去了边关抗击北狄,青山书院内人人都?说,这沈临渊怕暴露了自?己的真才实学,这才临阵脱逃,做了缩头乌龟!
可没过多久,夫子们张贴出来的那篇惊艳绝伦的策论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若这策论是院内的旁人写了也就罢了,偏偏那是沈长岳写的,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纨绔写的!
就连早已不问世事?,只?顾种花垂钓的祖父看了这篇文章都?发出了一声叹息。
沈长铭明白这声叹息意味着?什么,祖父是在?感慨,这样好的子孙却偏偏和他们沈家不亲,偏偏是沈随云的孩子。
沈临渊离开后的第一年是沈长铭最难熬的时间?,因为这一年,时常有人拿对方与他做比较,曾经,被吹捧的人一直是他,他虽然觉得不该如此,这事?有些对不住沈长岳,却从未出声制止。
可当那个被奚落的人换成了自?己,沈长铭才知道这世间?最伤人的利器就是言语。
直到到了第二年,沈长岳的消息不再传开,这样的对比才慢慢少了些,到了第三年,几?乎没有人再谈论沈长岳,而这三年内,沈长铭几?乎是不分昼夜地埋头苦读,只?为了在?这一届的科举上拔得头筹,可偏偏,这次的状元是越风情,少年英才,出尽了风头。
然而,状元郎的风姿很快也被安平侯给盖过去了。
眼前的这个人,哪怕面?上多了条伤疤,如今也是实打实的侯爷,圣上亲封,军功赫赫,谁人不知沈长岳三个大字,谁人不知安平侯如神迹一般的威能。洗尘宴上,他出尽了风头,只?此一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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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话,放在?他身上,似乎完全不能应验。
沈长铭悄悄捏了捏掌心,喉口有些发涩,只?觉得脸上滚烫无比,恨不得找个地洞埋进去。
倒是沈大夫人拧了拧眉,简单行了个礼,道:“今日倒是赶巧,来上个香还遇上了县主与侯爷,倒真是有失远迎。”
端和县主雍容华贵地笑了笑,姣好的面?容花朵似的绽放开来。
“嫂嫂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咱们说来也是亲家,不必如此见?外?。”她目光一顿,划过沈长铭的脸,笑容更盛:“这位便是侄儿了吧,一眨眼都?这么大了,如今在?做什么差事?呢?”
自?沈随云尚了县主后,沈家与县主府几?乎便不曾往来过,如今县主这样亲亲热热的讲话,实在?让大夫人颇不适应。
此时听见?端和县主这个问题,她的脸色更差。若是从前,沈长岳还是个纨绔时,她少不得耀武扬威一番,毕竟她的儿子可是种了举,如今在?翰林院做着?编修,可偏偏沈长岳现在?已经是三等侯!
那可是侯爷!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给他提鞋都?不配!
沈长铭也觉得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犹如针扎一般,他勉力笑了笑,道:“回县主,侄儿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
“翰林院可是好地方呢。”端和县主道:“这做的好了,等个几?年,资历有了,将来我这侄儿也许能进内阁也说不一定呢。”
这话看着?是在?夸奖,实则是在?暗讽翰林院可是个熬人的地方,多少人熬了一辈子也熬不出头呢。
县主尖刺的言论让大夫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她几?乎绷不住脸上的笑,深深呼了口气,才扯出一道冷笑,道:“多谢县主美言,不过男儿嘛,三十而立,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不急于一时,要?是做了那只?出头鸟,一朝从云端跌落也是有的。”
“这倒是奇了。”端和县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向沈临渊,道:“我只?听说过少年英才,什么时候还有而立之才了?我儿可曾听过?”
沈临渊忍着?笑,搀扶住对方,一本正经道:“儿子读的书不多,不知道。”
“也是,你个蠢材,让你多读些书还不听,偏偏跑去边关,瞧瞧现在?,落了满身的伤才换了一个三等侯,不如留在?京内做个小编修,虽然俸禄少了些,却清闲。”
端和县主这唱戏似的一段话险些把大夫人气得晕倒在?地,大夫人抬起?手哆哆嗦嗦指向对方,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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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和县主扬起?畅快的笑,道:“想来嫂嫂是累了,我也不多叨扰,便先上山了。”说着?,拉起?儿子的手便往山上走去。
走了几?步,离人远些了,沈临渊才问道:“母亲今日何故说这些尖酸刻薄的话?”
端和县主冷哼了声,挑着?眉道:“自?你回京来,就不断有流言传出与你有害的流言蜚语,我一查便知道是谁做的。”
“她想害的我儿失去一段好姻缘,我只?说几?句话刺上几?句算是便宜她了。你既是县主之子,亦是大夏的安平侯,将来自?是天高海阔任你飞翔,怎能被后宅的阴私手段给害了?”
说了这么一长串,端和县主也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儿子,道:“如今你也到了该考虑婚事?的年纪,母亲今日来庙里,便是要?问一问你的姻缘。”
“只?有你这姻缘定下了,母亲这心里才踏实。”
话音刚落,端和县主便见?自?己的儿子垂下了眉眼,眼神里似划过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知子莫若母,她讶异道:“我儿可是我心许之人了?”
桃花美酒(二十六)
保宁寺沿路都种满了四季常红的枫树, 如烈火般绵延,落叶纷飞,和着时不时响起的钟声, 三三两?两?的香客拾级而上?。
端和县主问完这话,沈临渊没有急着回答, 只是扶着母亲,往上?走了几?步, 反笑道:“母亲先前可从来不急我的婚事的。”
“就你先前那不着调的样子, 哪家姑娘瞧得上你?”端和县主斜睨了沈临渊一眼,径自松开手, 换丫鬟搀扶着,这才继续开口:“如今你封了侯, 算是立了业,也是时候该考虑成?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