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1)

沈临渊只是那?样笑着,可落在?越风清眼里,就像方才故事里的白狐,蛊惑着他将条条框框的戒律丢到一边,蛊惑着他走向离经叛道。

鬼使神差的,他便接过了那?壶酒,仰头将其管了进?去。因着是第一次喝酒,他冷不丁便被那?股辛辣呛了一口,脸颊都染上了些许薄红。可尽管如此,他却小小地勾起了唇角,好?像是在?为幼年时,那?个只看了话本便挨罚的自己感到高兴。

沈临渊歪着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师兄笑起来可真好?看。”

越风清一愣,瞬间敛了笑意,他不自然地将酒壶推了回?去,正?待说些什么时,却听见一声低沉的怒吼:“好?啊,说了多少遍书院禁酒禁酒!你们两个倒好?,在?藏书阁给我喝起酒来!”

沈临渊和越风清俱是愣在?了原地,僵硬地转过头,正?对上老儒生七窍生烟的脸。

“你们俩!给我呆禁闭里去!”

桃花美酒(八)

青山书院的禁闭室已经空置许久了, 如今一下关进去两个人,其中一位还?是院长的外孙,据说还是因为在藏书阁饮酒被逮了个正?着, 真叫人听得?瞠目结舌。

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位与越师兄关禁闭的人是谁,竟有那么大的能耐哄得?一块冰木头破戒。

而身处舆论中心的两人此时正呆在禁闭室里, 唯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进些许微弱的光线,一时之间静默无言。

沈临渊摸了摸鼻子?, 有些尴尬地开口:“抱歉, 我真没想到……”

“无妨。”越风清的神色却是没多少变化,只是声音听起?来?仿佛带着些鼻音, 有些低沉。他侧过头,捂着口鼻小声地?打了个喷嚏。

“瞧我, 险些忘了。”沈临渊一下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越风清身上。“你前些日子?才染了风寒, 别?又受凉了。”

那毫不掩饰的关心让人无法拒绝,越风清接过衣衫, 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沈临渊抱着头靠在墙壁上, 四下一打量, 也忍不住咂舌道:“这里可真寒碜,什么也没有, 活像个牢房。”

禁闭室很窄, 四下空荡, 只有两个蒲团, 像是什么苦行僧呆的居所。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地?方?小,所以哪怕一丝细微的声响都变得?异常清晰可闻。

忽而, 窗外的光黯淡了几分,隔着厚厚的墙, 也能听到忽然狂怒起?来?的疾风声,正?是山雨欲来?之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轰隆”一声,天空炸响一道惊雷,声势浩大,震得?整片大地?都颤了三分。

惊蛰已至。

几乎是惊雷炸响的一瞬间,越风清的身子?就颤了颤,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最怕的便是这九天而下的惊雷,每一次,都让他心头直跳,几乎喘不过气。

本就幽暗的空间,再?加上那忽然落下的惊雷,越风清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急促地?喘着粗气。

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衣领,身子?歪歪斜斜地?往旁边倒去。

眼看着就要倒向冰凉的地?面时,却有人扣着他的腰将人揽进了怀里,那双手一下又一下揩去他脸上的冷汗,动作轻柔,带着缱绻的温柔与深情。

沈临渊小心翼翼地?将人揽着,他清楚地?察觉到越风清在发颤,他将下巴枕在对方?发顶,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别?怕,别?怕,我在这。”

窗外风雨大作,冷风裹着水汽飘进小小的空间,沈临渊捡起?地?上的外衫,重?新裹在越风清身上,将那具清瘦的身躯完全盖住,才絮絮叨叨地?说道:“其实先前那个故事还?未说完,我再?与你说说吧。”

“其实啊,那白狐是个只修炼了九百年的精怪,已经轮转了九世的因果。天道曾说,只要过了这最后一世的劫,便可得?道成仙。”

“可若是要成仙,他便要舍弃小书生?。”他不自觉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起?初的白狐,只当小书生?是个有趣的人,全然没放在心上,没有任何犹豫,他选择了寻找问道。”

“又过不久,造化弄人,白狐真的喜欢上了小书生?。成仙的日子?里若是没有小书生?,那便太枯燥了,于是他想用九世的因果去换一世的长厢厮守,可是阴差阳错的,小书生?却不记得?他了。”沈临渊靠在越无端的颈窝间,眼波流转间尽是教人沉醉的温柔,“然而哪怕失去了记忆,小书生?也还?是那个小书生?,一点也没变。”

“所以,白狐也依旧是那个白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直在小书生?的身边,别?怕。”

这并不是一个符合当下潮流的,极尽善美的故事,可在那恰似春风的嗓音下,越风清竟是一点一点慢慢冷静了下来?。

很多年以后,再?遇到惊雷,他竟也能不再?害怕,脑海中尽是今日沈临渊喋喋不休的话语,以及那份相拥时的温暖。

然而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书生?与白狐的故事熟悉得?可怕,仿佛他就是故事里的主?角一样?。

察觉到怀里的人终于冷静了下来?,沈临渊却没有松开手,只是调整了下坐姿,分开两条腿,掐住越风清的腰,轻而易举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接着从背后揽住了那窄瘦的腰身,甚至将头也枕在了对方?的颈窝间。

这样?亲昵无间的姿态,连同那夜的吻,粉碎了越风清最后一丝装傻充愣的机会?。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越风清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沈临渊瞧着倒是自在的很,就着那个姿势,问道:“师兄喜欢什么?”

越风清一愣,鬼使神差地?回道:“书画。”

“那可真是巧了。”沈临渊轻笑着道:“我家旁的不多,书画却是多到数不胜数。”

沈临渊又问:“师兄可有什么厌恶的事?”

“聒噪吵闹,吊儿郎当,三心二意?……”

每说一词,沈临渊便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扎上了一分,而越风清还?在那边认真地?说着,末了,却顿了许久,好半天才轻声道:“曾经是这样?的。”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呆愣,接着缓缓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道:“现在,我不知道。”

这是越风清第一次对沈临渊说出?这么长的话,却也让后者窥见了一个少年缓慢的心理变化。

沈临渊一下圈紧了人,稍微侧过些身子?,便是靠在了越风清耳边,甜腻的嗓音最能蛊惑人心:“那师兄可愿意?做一次故事中的小书生??”

他的手指轻触着对方?的腰际,含笑的低沉嗓音如同一坛陈酿,让越风清的耳尖一下子?泛了红。

然而下一秒,越风清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了他的怀抱,清俊的面容染上些许绯红,可少年的话却很干脆利落。

“再?给我些时间。”

沈临渊一下子?就笑了,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答案,他半点没有羞恼,只是将越风清垂在脸颊一侧的长发拨至了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