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以清也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耳报神存在自家,舍娘本以为爹娘是要放过陈妈妈的,但是见如今这态势,恐怕是不会放过陈妈妈。
船开之前,她就听庾氏正对陈妈妈道:“我看你这个样子?,定然是要延医治病的,不能再跟着过去,否则,病情会愈发严重。等你把病看好了,再乘船过来。”
陈妈妈连忙说自己是小病,庾氏让丽娘劝,丽娘见陈妈妈的确闹肚子?整个人都?站不直了,才道:“妈妈,您老还是看好了再去吧,我身边也不缺您伺候。”
如此陈妈妈和一个小厮留下来治病,舍娘很清楚陈妈妈恐怕很难和她们会合了。
家里人正说着话,夏妈妈让烹茶了送来,丽娘笑道:“这茶甜丝丝的,还挺好喝的,我就不爱喝浓茶,浓茶发苦。”
“上了年纪的人才爱喝浓茶,因为尝不出味道来,所以连吃茶都?要吃味道重一些的。”舍娘也很喜欢喝这种茶,清雅还有一丝甜意。
庾氏在旁道:“原来你们俩爱吃这样的茶,这是最嫩的茶叶,之前给别人吃,总嫌没有茶味。”
几人都?笑着喝茶吃茶点,中午是船家的浑家亲自烧的泉州本地的美食面线糊,舍娘见是一碗很细的面勾芡的糊糊,上面还有肉虾米香菇,她看着有点抗拒,但想来自己也该入乡随俗,她吃了一口,却惊喜的觉得还不错。
又把旁边的饼泡在里面,还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油条?我看这里面若是泡油条肯定好吃。”
她说要油条,夏妈妈连忙道:“油条发酵要功夫,倒是油饼快,我给姑娘做去。”
等油饼做了来,她把油饼撕成条涨在里面,把汤汁面糊吸的满满的,一口下去,真真是鲜美的很。
本来裴霁吃不下去,但学着舍娘这么吃,竟然也别有一番风味。
与此同?时,丽娘就有些吃不惯了,她是标准的北方人,南方这边吃食总觉得黏黏糊糊的,故而还是选择吃饭。
这艘船约莫半个月左右到的泉州,她们先?到馆驿收拾一番,如今已然是七月,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丽娘和舍娘都?是穿着白银条衫,玉色绉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丽娘外面罩着银红焦布比甲,舍娘则穿着梅子?青的焦布比甲,姐妹二?人都?梳着三绺头,配着绢花飘带珍珠排髻。
原本丽娘比舍娘大两岁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舍娘常常跳百索,个头蹿的高,几乎和姐姐差不多高了。
就在舍娘她们梳妆打扮时,泉州知府已然派出人过来接通判上任,还安排车马帮她们运送行李。舍娘等人则是一人坐着一顶小轿子?过去,她不知道泉州到底如何,但是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倒是个十分?热闹的地方。
只?不过,他们的官话说的自己有点儿听不懂。
约莫走个半个时辰,方才到泉州府府衙,裴以清如今是钱粮通判,她们住的官舍正好和知府宅挨着,前面住的是分管兵马的通判。
这里一共九间屋子?,比起她们自家的宅子?当然小了不少,仅仅够住罢了。
庾氏到了之后,先?让人收拾打扫,又让舍娘和丽娘代笔写帖子?让人送往知府、同?知以及另两位通判处。
很快泉州知府俞夫人就说已经设宴,请她们母女三人过去。
这次不去不打紧,一过去,众人十分惊艳她们姐妹的容貌,甚至还有专门来看她们的。连俞夫人都?对庾氏道:“不知令千金是否说亲?”
庾氏笑道:“长女已经许了人家,次女还没有。”
俞夫人多看了舍娘一眼。
舍娘的注意力?在桌上的菜色上,俞家是浙江乌程人,因此不少事浙江厨子?烧的。舍娘虽然不太挑食,但对腥味太重的吃不下去,桌上海鲜尤其多,还好有一道酿苦瓜倒是不错。
用完饭回去,已然夜深了,舍娘看了看外面,无论如何,这辈子?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次日醒来,窗外雀儿?在打架,啾鸣之声不绝于耳。
昨日下午才过来,都?没好好打量自己的房间,她和丽娘一起住在后罩房,一间明间,两间暗间,明间摆书?桌、绣架,东边屋子?住丽娘,西边屋子?住舍娘。
绣架是她们自己带的,其余都?是官衙本身就有的,这些只?能供她们使用,不能带走。
庾氏正派了翠兰过来问她们要置办什么,舍娘的大丫头秋菊正回话:“我们姑娘平日就爱读书?写字,堂屋的书?桌肯定是不够的,再有要买各色丝线,几刀纸……”
翠兰记下后,才对舍娘道:“姑娘,这几日天热,您和四姑娘都?少出门,还是多歇息。”
“唔,我知道了。”舍娘在船上捂出了痱子?,只?恨不得整日待在有冰盆的地方。
和舍娘差不多,丽娘也巴不得在屋子?里待着。
半个月左右,泉州下了一场大雨,裴家的家俬也差不多归置齐整了。裴以清为儿?子?裴霁在泉州府请了一位名师教导,舍娘和丽娘就没有再请先?生了,对于裴以清而言,让女儿?们读书?这些年已然足够了。
便是考秀才的人,也不过只?读这些年。
舍娘就平日写写趁手的文?章,或者和庾氏一起打理?家务,做针黹女红。
九月是庾氏的生辰,她打算做一对香囊,因为泉州蛇虫鼠蚁多,佩戴香囊能够驱赶这些东西。
丽娘素来不爱女红,便在桌上弹琴,她以前在京里的时候琴弹的不好,后来段娘子?教,她总算是弹的有模有样了。
姐妹二?人正各自忙碌时,见一个穿翠纱裙的姑娘过来,她梳着堕马髻,满脸笑意:“这个天气,我母亲不让我出来,我却偏偏觉得闷的紧。”
舍娘笑着:“林姐姐来了,我还打算等会儿?雨停了,找你说话去。”
这姑娘是泉州府同?知的女儿?林月窈,她今年十三,比舍娘大一岁,二?人几乎一见如故,很能说的上话。
所以,她这么一来,舍娘就请她到自己房里说话,让人看茶来。
林月窈随她到房内,见里面布置的十分?清雅,靠里边放着一张黑木床,床上铺着青翠的草席,帐幔是珍珠白抽金纱所制,挂在银钩上。
床挡头放着一扇黄花梨素棂格衣架,靠西边放着一张小巧带着铜镜的梳妆台,东边则放着多宝架,靠窗户的下方不远处放着条案,圈椅。
条案上放着笔架、砚台、还有未看完的书?籍,几案旁放着月亮桌,桌上放着大小两个花瓶,冰裂纹瓷瓶插着黄色的玫瑰,霁青百花瓷梅瓶则插着红色的玫瑰海棠。
正中则是放着一小苏式张一腿三牙束腰方桌,四周放着四个秋葵绿釉开光绣墩。
“林姐姐,坐吧,位置太小,让你见笑了。”舍娘笑着请她坐在绣墩上。
林月窈笑道:“都?差不多大的地方,只?不过我们家只?有我一个,所以位置大了些,我倒是羡慕你们姐妹在一处。”
“我们姐妹俩还时常不对盘呢。”舍娘玩笑道。
林月窈家里有三位兄长,才生了她一个女儿?,因此,她算得上是林家的掌上明珠了。林夫人是个圆脸爱笑的妇人,林月窈虽然名字里有个窈字,却不是很瘦,她生的很有福气,脾气也好,性情很敦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