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1)

由同样知谏院的王素接过辩论棒。

“殿下岂能历数旧事,明明两月前我朝才有种世衡策反李宁令哥,水洛城大胜收复数州之地,大扬本朝威名。夏主?李元昊俯首称臣,并赔偿钱物无算。”

饶是早已经知道本朝文官颠倒黑白的无耻,赵昕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种世衡是武将,策反宁令哥的计划是我压上储君的政治前途才得以施行,就连条约也是我拟定,抻着?西夏签订的,结果现?在都成你们的功劳了?

如?果赵昕现?在坐的是他爹那个位置,那他现?在会怒吼一句“欺天啦!”

可现?在他只是太子,所以只能耐着?性子听王素继续说:“此皆少不了我等文臣辅弼、参赞、运筹之功。”

加上后面这?句话就对味多了,可惜王素在后头又加了一句:“我等如?头脑手足,前线将兵只如?一刀,何能与?我等相?提并论?”

赵昕看到了不少武臣冲王素瞪眼?,尤其是几个前些天跟着?他去换匾的。

他抬起手,微微摆动了一下,示意?稍安勿躁。

占极少数的武将群体立时安静如?鸡,太子殿下已经向他们表明了愿意?做靠山的态度,他们也得识趣点听招呼,不要让太子殿下难办。

赵昕之所以拦阻武将们,是因为他心中清楚,要想?让这?些文臣服软,就必须在他们最擅长的地方打?败他们。

赵昕笑吟吟地道:“王卿此言,听着?倒是很有道理。”

不知为何,包括王素在内的一众文臣,在见到赵昕这?个笑容的时候心底都冒出了一股寒气,感觉有极度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唯有赵祯默默地端起了范。

被贴脸输出了太多次,他已经能够预判宝贝儿子开大的前奏,应该很快就需要他上场做裁判了。

果然赵昕接着?就说道:“那就按王卿你的意?思来,文人为头脑手足,武臣为刀,刀自然要被头脑支配,手足约束,对否?”

王素的预警雷达在不断地报警,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正是。”

赵昕揣手手:“那正好,水洛城一战收复数州之地,到现?在也没配齐亲民官员。一问?杜衍就是乏人,也不知道平常那些在吏部等着?补缺的去哪了。

“西北现?在是兵镇重?地,依王卿之言,更是不能少了头脑手足约束刀兵。

“久闻谏院耿介清正之臣颇多,不知王卿能不能给我推荐两个。也好稳定西北新?附之地,不堕祖宗威名,扬本朝国威啊。”

王素只觉背上开始冒汗了,偷偷拿眼?睛偷瞄赵昕。

殿下,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我只是出来走流程的啊!否则更要管不住谏院了!

赵昕也没多难为他,毕竟王贡在他身边是真卖力气,他得给王贡留面。

于是转望坐在御座上的赵祯。

赵祯心领神会,清咳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然后说道:“诸位都是国家栋梁,朕倚之为心腹,事关社稷安定,不知可否有愿意?为朕分忧的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开玩笑,西北军州那是他们这?些“国家砥柱”该去的地方吗?

谁不知道那里气候苦寒、条件艰苦,当十年的官也未必有在内地富裕州郡当一年的官捞得多。更何况新?得之土,民心未附,出错不要太简单,能轻而易举地给履历上增加污点。

再加上还有狼子野心的李元昊时刻想?着?收回“故地”,就他们今日在紫宸殿的言论,边镇的丘八们定然看他们不顺眼?。

边镇与?内地州郡不同,那些丘八权重?得很。起杀心后都不需要刻意?地针对他们,只需在夏贼犯境时稍稍来晚那么一会儿,他们的性命就算了账。

即便被发配去岭南崖州为官,都不能去那啊!至少在岭南崖州凭借着?士大夫的身份也能获得很大便利。

赵祯看着?无言以对的百官,怫然不悦:“你们还真是本朝的忠良啊,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当赵祯用出乾纲独断决定今日朝会的重?头戏后,接下来的一切就显得乏善可陈,反正赵昕是半梦半醒间开完了朝会,然后一溜烟地回东宫补觉去了。

但如?此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所泛起的涟漪绝对远不止这?些……

紫宸殿朝会散后,三三两两地文臣聚在一块儿,充斥着?沮丧的气氛。

无言地看着?那些往常恨不得隐身的武官们走路直蹦高,彷若稚龄顽童。

他们意?识到一个令人惊恐的现?实正在沉沉地压来,不单是武将地位的提高,而是本朝持续了几十年,对文官的宽纵正在结束。

原来并不是什?么与?士大夫共天下,而是当年需要人去抑制武将,而士大夫被选中了。

毕竟汉唐已经将外戚和宦官排除出正确答案。

而现?在的官家羽翼丰满,已经不像立朝之初那么需要他们。

为了太子将来的路走得顺利,已经开始收紧他们脖颈上的隐形锁链,提醒他们老实规矩四个字怎么写。

但覆水难收,权力亦是如?此,对已经习惯载歌载舞的大宋朝文官尤盛。

这?世上并不缺聪明人,很快就有人挥舞着?手中笏板振臂高呼:“诸君为何如?此沮丧,有言道身正则……”

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唉,忠节兄,都已经是这?个模样了,就快收了你那一套吧。”

“是啊,有道是民不与?官斗,子不与?父斗。我等这?些做臣子的,怎么能逆官家的意?。”

被称作忠节的官员怒道:“汝等一遇挫折,就如?此丧气,岂是读圣贤书的君子志士所为?莫非也要学范仲淹、韩琦等人,忘了自己的出处?”

人之好恶,在情绪的促进下会变得简单而直接。

朝野皆知,官家召令范、韩二人回京,就是为了变法做准备。

本来大家都做好了具体变法政令一出,便立刻逐字逐句研究,批驳其中疏漏,并想?尽一切办法在实行时使绊子,动暗手,尽可能快地给搅黄了。

结果两人回京后除了上了一份变法箚子,再也没有其它动作,循规蹈矩得仿佛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