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鈤
而且那?还是五代之风尚存的太祖朝!
可以说在本?朝崇文抑武已经变成思想钢印一般的存在,韩琦又素来以自己的进士出身为傲,闻此言如何能不气不恼。
然而不等他发作?,范仲淹就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脸上满是郑重:“那?都?是太子?殿下的人?。”
话中之意是打狗还要看主人?。那?个?叫梁鹤的皇城司武官既然敢与薛泽这个?文官对骂,必然有着自己的底气。
极端一点想,都有可能是太子殿下授意的。
这令他不由得想起?了狄青那?副卿且勉之的字。
当时只觉得是太子?殿下爱才,更不愿让言官通过狄青攀咬到自己与稚圭身上来,这才居中转圜。
但如今却隐隐觉得那?是太子?殿下想要提高武将?地位的一次小小试探。
还有种世衡此次策反夏太子?宁令哥后,远远超过常例的赏赐也是太子?殿下力主的……
太子?殿下难道真?是如他自己口中所言,兵事繁杂,不能轻动?,权且搁置一旁吗?
范仲淹本?不愿意想这么深,但在真?正与太子?殿下交流后又无法控制地往这方面想。
那?个?孩子?,就像是为紫宸殿中那?把椅子?而生。
太善于戴上单纯温良的面具,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方式集腋成裘了。
如果他未得指点,恐怕需要很久才能注意到报纸这一新生物事,其实在变法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韩琦被?范仲淹拽住,挣扎半天未得脱困后,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颓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待离去,忽又听得一声炸雷:“吵甚吵!你两个?一天天的除了吵还会什么?
“都?滚出去,在这磕坏了字模,耽误了出报的时辰,到时候就全从你两个?的工资里扣!”
俄顷,房门打开,两个?打眼一瞧便能分出文武的人?气鼓鼓从里面走?了出来,房门在两人?身后唰地一下重重闭合。
还真?是被?撵出来的。
范仲淹与韩琦对视一眼,俱是难掩惊讶。
本?以为这个?地方文武争锋就够离谱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一个?工匠居然把有官身的两人?给吼出来了!
韩琦忽然就明白了太子?殿下借故不来的用意。
这个?由太子?殿下一手打造出的地方,是内心意志的展现?,拥有与时下迥异的运行规则。
若是真?心想加入,那?就得抛却旧有一切思想,融入全新的规则中。
此处不是东宫,但胜似东宫。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道不同,不相为谋。然而此时已经不是君择臣,臣亦择君的大?争之世。
他迟早要在太子?殿下手底下讨生活,到时候就会知道屁股底下坐着的板凳有多凉了。
看似给出了两个?选择,其实从始至终只有一条路。
有个?这么聪明的未来官家心向变法改革是社稷之幸,天下之幸,却独独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幸。
“稚圭,我等还是先去寻一寻编辑处在哪吧,想来安顿好后应该就会有人?领着我两好好逛一逛此地,强过此时如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范仲淹就当没看见东廊那?两个?先是愤怒不平,到现?在已经各自从怀中掏出账簿比对的人?,给出了建议。
“也好,此地风气与外界大?不相同,连门房都?忙着搬纸卸货,根本?没工夫搭理?咱们?。”韩琦失笑摇头,一副不愿回忆的模样。
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少年声音在身旁响起?:“见过范伯父,韩叔父。”
韩琦扭头一看,乐了。
少年正是与他私交不错的王素侄儿?王贡。前番他去找王素,恰好见了一面,还送出去一份表礼。
他对王贡这个?进退有度的少年印象很好,顺口问道:“你怎地会在此处?”
然后就意识到失言,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道:“几要忘了你是殿下的伴读,在这也正常。”
王贡却毫无与他寒暄一二拉近关系的自觉,肃容用沾满油墨的手冲着宫城的方向拱了拱,道:“奉殿下令,特带二位游览一番汴梁报社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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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范仲淹与韩琦手上均是拿着一沓厚厚的往期报纸走?了出来,身后的从随也不例外,每个?人?怀中都?抱着不少。
韩琦看着侧门处报贩有序上前对牌,取走?属于自己份额的报纸,然后推着独轮小车飞速地消失在街巷中,不由伸手按了按眉心,脸上破天荒地展露出不自信的神色来:“希文兄,我想歇息两日。”
哪怕是当年好水川大?败,被?张元那?落第秀才写诗嘲讽,他也更多的是气愤难平,想着积蓄力量,将?来在战场上把面子?给找回来而已。
范仲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看向那?间貌不惊人?的三进院落时就带了敬畏,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拍了拍韩琦的手臂道:“歇歇也好。”
那?个?地方,实在是太新了。
不要说是韩琦,就是他自己,也需要好好缓缓。
那?位太子?殿下还真?是,每当他认为这已经是极限之时,就会有旁的物事咻地一下蹦出来,再度更新他的认知。
让我们?将?时间拨回半个?时辰前。
起?初,范仲淹与韩琦对一本?正经的王贡并没有多重视,甚至带了一点长辈的打量与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