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昕看?了一眼张茂则,见?他不丁不八地站在离他不远又不近的位置,心中?就有谱了。
这应该就是他爹给他安排的讲解员。
只是在略听了几?句前头的商议之?声后,赵昕就想捂着耳朵跑路。
因为商讨的正?是西北战事?,也毫无意外地被引向了将狄青是否有罪的话题。
逃不掉,那就只能认命了,赵昕支使着张茂则给他垫好了软靠,舒舒服服窝在小罗汉榻上听。
“狄青擅自深入夏境,以致引夏军来犯,破坏和谈,罪莫大焉,臣以为,当即刻锁拿下狱,交付有司议罪。”
“可这是朕下了手书,命范仲淹与韩琦同夏国小战几?场,好使夏人知我大宋实力未失,不敢再狮子大开口。狄青不过?是奉命行事?,且大挫夏军锐气,扬我国威,这怎么能说是错处呢?”
“那范希文与韩稚圭也难逃罪责,兵者,国之?大事?也,陛下的手书未经中?书门下核准,岂能擅自更改诸军驻地,引发夏人不安?坚壁清野,谨守城池不失也就是了。”
“可……”
“官家?!今日韩范二人能因官家?想要还以西夏颜色而擅令狄青入夏境,将来还不知道会?如何呢!还请官家?三思!”
赵昕听到这不由挑眉,姑且不说赵祯的辩论技术有多烂,只这个人就是相当会?说话的。
因为想要说服一个人,从他最切身的利益下言语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所以他前世的某问答网站上若是法正?来劝刘备,夷陵上那把烧灭三兴汉室的火还会?不会?被点燃的问题才能经久不衰。
因为法正?之?才,就在于深切人利益要处,在说服力方面要强过?丞相。
而大宋朝官家?的死穴是什么?是害怕控不住手下的武将们。
只要把问题扯到防范武将们不听话上来,无理也就变成了有理,毫无胜算也就变成了还能一战。
赵昕于是问张茂则:“此人是谁?”
“是御史中丞,王拱辰。”
“欧阳修的连襟,诚信状元王拱辰?”
“正?是。”
张茂则还等着赵昕问更多问题呢,就见?赵昕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吩咐他取来御寒的被褥,舒舒服服地开始睡觉。
于是等着赵祯毫无意外地辩论落败,不得不使出拖字诀把人给打发走之?后,见?到的就是赵昕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模样。
“怎么能让太子在这睡觉呢?!”
帝王是不会?有错的,所以赵祯直接忽略了他过?度使唤童工的事?实,转而指责起张茂则。
“爹爹……”睡眠浅的赵昕自打外边没了声音就醒得差不多,及时出言捞了张茂则一把,“是儿子想着爹爹议事?之?后会?想见?儿子,所以才执意要在这等爹爹,与张茂则无关。”
“那最兴来你睡得怎么样,冷不冷啊?”
“不冷,张茂则让人端了炭盆来,可暖和了,儿子睡得很好。”
赵祯这才脸色稍霁,狠狠瞪了张茂则一眼后,又把赵昕的手往被子里?塞,脸上流露出愧疚来:“是爹爹不好……”
只想着解决麻烦,没有考虑到宝贝儿子的年纪。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真是下去了都没脸面见?列祖列宗。
“爹爹……”睡了一觉感觉自己又行了赵昕声音清脆地截断了赵祯的话,“那个卖直沽名的王拱辰走了?”
“走了。诶,最兴来你如何说王拱辰是卖直沽名?”
毕竟王拱辰最著名的事?迹就是在科举之?时,以试题曾经做过?为由,力辞状元之?位,是出了名的诚信之?人。
赵昕搓手手,这可是爹你自己问的啊,不算我上赶着给狄青说话。
于是赵昕徉做不解:“他为得己名,令爹爹今后内降不行,难道还不是卖直沽名吗?”
赵祯沉默了。
赵昕的意思很简单直接,老爹你这会?处罚了奉行你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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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并超额完成指令的范仲淹韩琦他们,今后还想要人死心塌地给你办事??
那还是洗洗睡吧,梦里?有。
若是依着王拱辰话中?的意思,事?事?都要经过?中?书门下核准,那天子的威权和至高无上又体现在何处?
这是比王拱辰所言武将之?患更深一层次的帝王利益。
因为武将之?患只是可能的将来,一旦依言照办就是实打实的削弱帝王权力。
这一切都是随着和这个赵祯这个无良爹相处愈多,赵昕看?法发生变化所致。
他这个破爹吧,说对天子权力拥有敬畏心和良好的自我管控也好,说不愿意承担权力带来的责任和害怕被手底下的超级猛人天团掀翻也行,反正?呈现出来的面貌就是少?决断,遇事?习惯性地和稀泥。
宰执频繁更换,各种主?张之?人轮流上位,别说政令的延续性,只一派顶替另一派之?后的撕咬攻讦,就足以使得整个朝廷停滞不前。
不过?这样也使得皇权处在一个超然的裁决位置,一直保证最高权力在自己手中?。
权力是会?使人上瘾的,他这个破爹如今顶天了愿意同他分享权力,至于其他人,想也不要想。
就是再想变法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又如何,夏竦一挑唆范仲淹结党,还不是立刻生疑,把范仲淹为首的一干变法派通通给赶出中?央了吗?
之?后对范仲淹等人的左支右绌的维护,更像是政治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