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臣想?要进步,想?要自己说?出去的?话更有分量, 最佳的?方式就是打仗,打大?仗, 打大?胜仗!
他们运道好,生?在了这个时代, 在建功立业的?壮年碰上这么一位官家。不必似狄青这位老前辈一般在钢丝上跳舞, 担心朝廷突然翻脸无情。
尤其是章楶出自军校,军校学生?在毕业后多争取来他手下任职,属于是激进派的?大?本营。
王韶和章楶这两位学长就是最好的?榜样,尤其是王韶,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不到十年功夫, 就有了世间男儿渴慕的?一切。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是以消息才传出去半天,章楶这的?门槛就被踩矮了半寸,全都是来请命当先锋的?。
已经升任沧州都统的?田奉在得了消息后慢悠悠赶来,见到的?就是素来沉稳有主意的?章楶挠着?头在纸上圈画。
因他负责的?是沧州守备,属于地方军,和章楶这种打着?就粮名头,其根本目的?为进攻辽国的?野战军没有利益冲突,再加上旧相识的?buff加持,言谈十分无忌。
“嚯,居然这么多人请求当先锋。真是世道变了,行市涨这么快的?吗?”
他早些年跟着?狄枢密的?时候,先锋可是一等一的?苦差事,队伍里基本上都是为了把自己性命卖出个更高价钱的?苦命人。
哪像如?今都得靠抢了,主力还?是军校的?这些金疙瘩们。
而?且看这火爆程度,得亏是章楶相族子弟,见过?大?世面,守得住规矩,否则定有人抬着?钱箱来加塞。
来请战争这个先锋位的?当然有着?自己的?底气,章楶正发愁呢,听田奉还?在那高高挂起地发出评论,都快被气笑了。
他干脆把代表军校生?的?那一张名单递给田奉:“你也是当了几年军校教习的?人,快来帮我合计合计。”
田奉才不上这个当呢,这活计费力不讨好,还?会得罪人。
所以他展现出了与敦实外貌明显不符的?轻巧灵活,一扭身恰到好处避了过?去,然后抢在章楶再度抓他差之前从?怀中掏出一份“豆腐块”来,义正辞严道:“我来是有正事的?。”
一起在血水里摔过?跤,章楶也知田奉性子,收了抓差的?心思,凝神?看向田奉掏出的?豆腐块。
凭着?章楶的?经验,他迅速判断出那是一份报纸,所以他首先看向报缘,读出报纸名称。
然后心中便生?出波澜。
“《南京早知道》?这是辽人的?报纸?”
辽国有报纸不稀奇,毕竟北边那个国家向来是成系统地复制本朝制度。
在朝廷已经将报社编入礼部,向天下军州铺开后,辽人不效仿才是咄咄怪事。
尤其析津府还?是汉人聚集之地,即便长期居于契丹人的?统治下生?活习俗和文化风气都不可避免地胡化,但隋唐几百年的?开科取士还?是令读书?明理这一旧俗坚强地保留下来。
因此处于辽人治下的?南京报业尤为繁荣也就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南京城的?报纸怎么会出现在田奉手里,而?且从?这纸张质量和油墨气味来判断,明显是属于捕风捉影,噱头重于实际的?小报一流,放在东京城里是严肃打击取缔的?存在。
田奉但笑不语,只是默默将叠成豆腐块里的?报纸展开,露出他真正想要章楶看到的?头版头条内容。
章楶目光扫到那行明显经过?特别雕制的?头条标题时立刻瞳孔紧缩。
“另有隐情?宋使竟成内斗遮羞布!”
他并非惊叹标题,毕竟东京城里小报为了博眼?球促销量,更过?分的?不知凡几,而?是惊讶于立场。
起这么个标题,明显是向着?他们的?。
在两国关系风声鹤唳的?当口向着?“敌对国家”,甭管这份小报销量如?何,报社所有人都得一起完蛋。
因为这完全能被称做通敌叛国。
即便文章里做出反转,可长篇大?论的文章哪里有短小精悍的标题传播得快,引人遐想?呢。
章楶完全可以想?见在这份小报面市后,析津府里会迅速多出宋使无罪,只是倒霉被当成了争皇位挡箭牌的?流言。
更何况在他一目十行看完正文后,惊讶地发现正文根本就没反转!
全文只讲了一个故事,如?今的?辽主耶律宗真有意除掉为他皇位稳固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亲弟弟耶律重元,替自己亲儿子耶律洪基铺路。
所以耶律洪基战败归国后迅速心有郁结,重病不起,其实完全是假消息。
而?耶律重元察觉了这个阴谋,不想?坐以待毙,但苦于有虚名而?无实权,无法调动兵马上演宫变,所以花大?价钱辗转找到了宋国军器监的?几个叛逃工匠,想?借助宋国的?火器来一场擒贼先擒王。
并且为了将来能有退路,还?积极和宋国使臣联系,期待事成之后得到宋国皇帝的?承认,如?果宋使能够提供帮助更好不过?。
而?宋国使臣心秉正义,知晓是非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耶律重元的?提议,并将消息告知了耶律宗真,使耶律宗真定下以身入局,钓贼出渊的?险计。
不过?耶律洪基在联夏伐宋,却大?败而?归后就对宋国抱有极大?的?敌意和恐惧,所以再度背信弃义,借机以宋使与耶律重元是同盟为由,围剿宋使,好抢占道德制高点,再度对宋开战。
该怎么说?呢,章楶看完这篇文章之后,满心里就一个感觉:怪,很怪,非常怪!
他见多了各有立场拼命攻讦对方,疯狂洗白?己方的?文章,但这篇文章能通俗易懂地把“敌方”,姑且先叫做敌方洗成清清白?白?一朵莲花,自己这边却是各怀鬼胎的?全员恶人显然是需要强大?实力的?。
就这文章中所描写的?辽国皇室所作所为,完全称得上礼义廉耻,四?维不张。
而?四?维不张,国乃灭亡,相当于在暗戳戳挖辽国合法性的?墙角了。
并且这文风,他总感觉有些熟悉。
章楶轻敲着?桌案,一个离谱至极的?念头逐渐冒了出来。
可官家曾经也告诉过?他,当一切的?可能性都被排除后,即便剩下那个可能性再不可能,想?起来再荒谬,那也必定是真的?。
章楶不再敲桌子,用手指压住小报,发出笃定的?声音:“皇城司的??”
田奉欣赏他的?敏锐,乐滋滋地点头,然后呲着?个牙笑道:“这帮家伙是藏得真深啊,早知道是自己人,当初他们往这边走私报纸的?时候就把手抬高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章楶挑眉:“这份报纸在南京城里买得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