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夏军的防线到处着火不假,但?有燎原之势的仅有赵从贲这一处,因此无需任何人指挥,左右两翼的王韶与章楶就自发靠了过?来。
三人合力,夏军的防线被一压再压,仿佛下?一息就会到达极限而崩断。
但?足足一刻钟后,已经被压至极限的防线仍然存在。
因为再退一步便是西夏众多达官显贵的身家性命荡然无存,原本只会把钢刀顶在人腰眼处的督战队也亲自下?场填了防线,与来犯之敌狠狠绞在一处。
而被压缩到极致的防线之后便是从城内抽调出的乡兵和保甲丁壮。
战斗力不强的他们并不会亲自上阵,但?光是杵在那,就令人心中大定。
不管怎么说,是他们人多!宋军是以寡敌众!
因为迟迟未能突破防线,夏军的有生力量又迅速顶了上来,眼看着双方就要打成添油战术。
而且赵从贲到底是受了伤的人,初时不觉,但?高强度厮杀过?后便觉左腿伤处钻心一般疼,根本迈不动步子了,攻击频率不得不放缓。
王韶与章楶勇力寻常,少了赵从贲这员猛将,胜利天平开始朝夏军偏移。
于?是瞧出端倪章楶嘱咐赵从贲已经为数不多的亲兵把人给护好?,手开始悄咪咪地往腰间?摸去?。
昨日他见到了综学科的炮手们去?领火药,通过?套近乎整到了些边角料,托炮手里闲不住的整了点秘密武器,正好?撤退的时候用?。
然后就瞥见西北方出现了一朵火云,而且随着劲风,在干燥的环境中不断扩大蔓延。
点火烧屋,这是他们与城内不善打斗的内应们约定好?的制造内乱方式。
只要严密监视着他们的乡兵保甲出现漏洞疏忽,就立刻开始行动。
于?是见到火光的章楶临时改了主意,将用?来掩护回撤的“土法手榴弹”用?尽全力扔到了站在后方充人头,壮声势的乡兵和保甲丁壮群中,大喝一声:“兴庆府已失,尔等还不速速投降,更待何时!”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伐夏·阴差阳错……
作?为李元昊精心?营造的首都, 兴庆府的确很对得起百年大计这四个字,一把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才停。
在将目之所及处的一切都烧为白地后?,包括才出炉不到一月西夏太?子李谅祚在内的一众高层, 也?被立功心?切的诸将给?抓了个整整齐齐。
其中?以折继长俘获出逃的李谅祚母子, 种谊生擒没藏讹庞功劳为最。
尤其是借着战争无情这个借口毁掉了兴庆府,削灭了死灰复燃的风险, 为灵州创造了条件。
由狄青率领的这一路伐夏人?马至此?, 无论是从军事层面, 还?是从政治角度,都圆满完成了战前既定?目标。
虽说因为把西夏这一割据政权消灭在了幼生期, 这场战争只能算作?解决五代时期的历史遗留问题,缺少原历史线上长久的拉锯对抗,少了很多?故事性,重要性被削减,导致有关这场战争的描述在很多?人?的履历中?变成了轻描淡写的一笔。
但到底是能名垂青史了,多?少人?想露脸还?没那门子呢。
可得此?大胜, 获得殊荣的诸将帅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反而是眉头深锁。
若非狄青拼命压制军纪, 必得有人?做出杀俘泄愤之事。
究其原因,乃是从没藏讹庞口中?问出了李元昊率兵金蝉脱壳的具体时间。
比他们最坏的估计还?要早十二天!
如此?充裕的时间意味李元昊能够招聚到更多?的人?手, 在府州的殿下承受更加猛烈的进攻。
更为令人?揪心?的是, 这段时间频繁地传信导致信鸽折损严重,他们用手头上仅剩的三只信鸽向府州方向传递了兴庆府大捷的消息,却?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不知?是迷失了路径,还?是被猛禽抓了果腹。
等?着四条腿的马匹将消息送到,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误掉多?少大事。
可他们此?次来是开疆拓土的, 刚刚拿下兴庆府的现?状令他们更加无法撤离。
不仅如此?,整个西线的战力还?要全部填进来,方便尽快地渡过秩序混乱期。
否则要是付出巨大代价拿下了却?消化不了,那就太?丢人?了。
没了西线的牵制,李元昊必然会?更加肆无忌惮,很有可能在得知?兴庆府失陷后?狗急跳墙,孤注一掷。
而河东路的兵卒战力素来不强,殿下性子又倔,为了避免被围城打援,直接不许河东路其余州府领兵增援,未必肯依照原计划回撤。
甚至不排除更坏的状况,如果辽国的那对父子足够聪明,一定?会?在收到消息后?撺掇李元昊下血本拿下丰州,截断殿下后?撤路径,自己坐山观虎斗,等?着两败俱伤后?直入关中?。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所有人?都清楚知?晓碾过去后?会?带来惊天变化,但在真正碾上之前,无人?能够描述其中?的痛楚。
在后?世的历史记载中?,这场彻底改变了三国格局,让宋朝坐稳大一统王朝宝座的战争转折点被爱好者们戏称为“信鸽迷途”或“当一只鸽子选择吃一顿好饭”。
狄青报捷的信鸽到府州了吗?
到了。
到哪了?
中?途路过夏军的营地,可能是太?饿了,去里头吃马的精饲料了。
鸽子虽然没什么肉,吃起来顶多?哄哄嘴,但架不住长时间高烈度的战争将人?的精神摧残得不像样子,对任何能够解闷的活物都有着极高的包容心?。
更何况这些负责送信的鸽子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极为亲人?,所以迅速在无尽的食物中?选择投降,将绑在腿上,经过蜡封的精美小竹筒给?交了出去。
作?为尚未汉化的游牧民族,西夏普通兵卒的文?化水平说是胎教毕业都算抬举,所以俘虏信鸽解闷的夏军兵卒最初只是将蜡封的小竹筒当成精美的小物件,作?为向袍泽们吹嘘自己见过世面的佐证。
于是这份赵昕眼睛都望穿了的情报在“颠沛流离”近三天,四条腿的马儿都快要通过驿站将消息送到时,才摆在了李元昊桌案上。
嵬名浪布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占满血渍和灰尘的黑褐色脚面,只觉得偌大的帅帐中?静得可怕,一颗心?激烈跳动,似乎要跃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