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是?有选择的。
可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不能再反悔。
高大?坚固的城墙下,黑白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正在缓缓汇聚在一处,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两?者?间极小的间隙。
过往种种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弥合,唯余对冲垮堤坝后尽情享受胜利果实的渴望。
辽军此行号称五万,而暗度陈仓的夏军更夸张,号称二十万。
而赵昕尽起府州之兵,再加上自己的太子卫队,以及部分?早早安排好的东京禁军,也?仅仅只有一万三千多人。
诚然,守城方占据地利,是?有着优势的,但这回来的人也?太多了些,一片片的根本望不到头。
还?是?除己方之外?的两?大?国?家联手,真?的很难不让人心中发怵。
府州军目前真?正的核心还?是?已经接任知州之位的折继祖,虽然在军阵之道上赶不上父兄,但到底是?在军营里泡大?的,在感知到这股情绪后立刻把手一扬,大?喝道:“怕怕怕,怕甚鸟!都是?两?条肩膀扛一颗脑袋,站着撒尿的男子汉,却想当那?缩头的乌龟,没?卵子的货色吗?
“”如今殿下都在此间,你们还?能比殿下金贵不成!”
他?身后的亲兵都是?参加过数年前西夏围困府州那?惨烈一战的,闻言也?纷纷鼓噪道:“就是?,夏贼也?不比咱们多只胳膊多条腿,照样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该断气就得断气。
“辽贼还?不如他?们呢,瞧那?阵列歪的那?样。要是?有谁怕了,等会就站在我们几个身后,杀几个给你们壮壮胆!”
他?们这些亲历者?的现身说法,令城墙上守卒们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也?不知是?谁先抽出了刀,开始敲击盾牌为自己壮气,总之当赵昕反应过来时,敲击声已经从杂乱变为有序,响彻在天地间。
而在城楼之下,一座木质高台被迅速地搭建完成,数个彪形大?汉在这冰天雪地的天气中赤裸着上身,手持着足有小儿?臂粗的鼓锤重重砸在鼓面之上,鼓声不甘示弱地响起,并迅速对敲击盾牌声形成了压制。
未几,又有十数人走上高台,手持铁皮喇叭冲着城楼上喊道:“赵昕小儿?,乳臭未干,安敢为敌,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伐夏·混战(二)……
赵克城听到?城下辽军的叫嚣, 登时大怒,口中厉声骂道:“辽狗休逞口舌之快,有本事上?得城来, 叫你们尝尝爷爷的快刀!”
有了赵克城带头, 城楼上?也三三两两地响起回骂之声,只是骂得无甚新意, 还是围绕着下三路和女性亲属作?文章。
折继祖有些担忧地看向赵昕, 虽说这位小太子是出了名的早慧多智, 善能克己,但面对千军万马时的心态到?底不一样, 他生怕自己这位犟着要留在府州,同府州共存亡的准女婿又脑门一拍做出点?热血冲动的事来。
好?在折继祖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甚至在赵昕脸上?找不到?哪怕一丝愤怒,好?似敌军并没有说出那些挑衅折辱的言语一般。
折继祖哪里知道,赵昕身体里住着一个距今近千年的灵魂,别说是举名不称字这种时人认为耻辱的事情?, 就是辽军的挑衅他也觉得不痛不痒。
谁打游戏之前还不互喷两句垃圾话啊,要是这都生气?, 气?就生不完了。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主帅的气?质是能够反哺兵卒, 塑造兵卒的。见赵昕如此淡然冷静,就连脾气?最爆的赵克城都收了气?性,只积蓄着力量静待战起。
鼓声依旧在隆隆地响着,但注定击不穿由同仇敌忾情?绪垒起的静默之墙。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对于?十分?期望用言语攻势瓦解城内军民抵抗心情?,加速战争进程, 缓解后勤压力的辽夏联军来说,垃圾话显然不可能只来一轮。
未及,铁皮喇叭再度被高?高?举起,而这次换成?了诱降。
“赵宗亮,今天下三分?,辽夏有二?,且皆劲旅精卒,只你一国之力,如何能挡?况府州孤悬黄河西?岸,彼国援军难至,料至多数月便可破城。何不早早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本王保证,必授尔王爵厚禄。如不听此言,翌日城破之时,纵牵羊缚手,也只能为阶下之囚矣!”
听到?这话的赵昕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下巴,他怎么总觉得这词有点?熟呢。
不会在原历史
??????
线上?就是这么对昏德公说的罢。
知道五国城之事的赵昕本不欲对这番言论做出任何回应,奈何三军之前,众目睽睽,不回应便显得露怯。于?是便唤过赵克城,对他耳语一番。
赵克城越听,眼睛就越亮,赵昕将将讲毕,就兴高?采烈吩咐从人,也去拿一个铁皮喇叭来。
只见他把铁皮喇叭举到?嘴边,气?沉丹田,鼓足浑身气?力说道:“我家殿下观尔为统帅三军的元帅,站于?高?处,所?言必为高?论,故而沉心静气?听之。未料尚不及蒙学稚子,必为天下所?笑!”
赵从贲说一句,身边的从人就齐齐重复一遍,让声音层层叠叠地传出去。
辽军中因此出现了不大不小的骚动。
毕竟就普通大头兵的政治敏锐性和认知水平,只会认为二?打一是必胜局。
这宋国小太子莫不是被吓得失心疯了,所?以才说出这等话来?
即便在各队队官的呵斥下复归平静,但还是个个把耳朵支棱得老高?,想听清宋人说出此话的缘由。
赵克城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把话给直接抖搂出来:“今天下三分?不假,然夏只偏安一隅,蕞尔小国矣。元帅此番将万人,寒冬大雪天气?劳师远征,不知所?得者几何?
“纵然夏贼元昊许下重利,较之夏境又如何?元昊者,豺心狼性,畏威而不怀德,过往十年之所?以能够壮大,无非是你我两国相争,此獠间于?其中左右逢源,数起兵戈。
“如今我朝大军已兵临兴庆府,灭夏指日可待。元帅不妨与?我朝联手,于?目下灭杀元昊,我家殿下说了,元帅若同意此策,檀渊之盟照旧,并可与?贵国共分?夏土,以延承先辈交好?之意。”
这几嗓子下去,辽军中的骚动愈发大了,连队正和军法?官们都有些弹压不住,亦或者他们本身就觉得这个方案相当不错。
柿子当然是挑软的捏。比起体量相仿的宋国,绝对是夏国看上?去更?好?欺负一些。还与?他们交战数合,手上?互相捏着人命与?仇恨,许多底层兵卒,乃至于?中低军官,对西?夏的观感用一句必除之而后快来形容并不为过。
而宋国不仅多年未与?他们交战,还年年送来岁币、绢帛,几十年下来经济交流下来,国内经济物资仰仗宋国的海了去了。
旁的不说,就家家户户日日需食的咸盐,明明南京(今北京市)就有全国最大的盐场,可宋国的盐加上?运费跨海运送过来,居然比南京盐场中盐的出厂价还要便宜,只这一条,就不知让多少南京人靠着贩宋国的私盐发了家。
可现在上头的老爷们一声招呼不打就对宋国动了手,还是冲着人家的独苗儿子,哪怕是搁在民间都会让人破防发疯,不计一切代价,遑论是一国之君呢。
所?以许多乡籍在南边的辽国兵卒在得知此行?的目标是谁后,整个人心情?就没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