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昕觉得自己可能是睡迷糊了,居然在此时生出几分自己有了家的?感觉。
一日三餐,四季五谷,什么也不?想,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
他的?呆模样全数落入折璇眼中,折璇叹了一口气,把最?后一条鱼绑好,然后去河里净了手,再掬了一捧水,直接往赵昕脸上泼:“快起来。”
赵昕这才如梦初醒,晃掉脸上的?水,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
折璇却已经提着鱼篓施施然走了,赵昕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顺手接过鱼篓。
恰一阵风起,吹动?折璇裙摆,把系在腰间的?丝绦送到了赵昕掌中。
赵昕一愣,旋即松松地合拢手掌。丝绦飞快从掌心划过,在旁处留下印痕。
大概是下午睡得太沉,赵昕一晚上都没睡着。
天方蒙蒙亮的?时候,他听到屋外有细碎的?动?静,干脆披衣起身。
没有看到人,只有盛装打?扮的?飞电,见到他来是很傲娇地偏转过头,还打?了一个重?重?的?响鼻以示不?满。
可飞电都在这了,人自然不?会远。
果然很快就等?到了抱着马草而?来的?折璇。
“怎么起这么早?”异口同声的?话?语令两人都是一愣。
自认作为男人该更主动?些的?赵昕率先?出言打?破尴尬:“昨天睡得太久了,你呢?”
折璇熟练地打?开铡刀,把马草放上去开铡:“你不?是眼馋飞电好久了吗?今日就遂了你的?愿,让你骑着它出门神气一回。
“我这不?用你帮忙,等?会再把我手给铡了。”
折璇从腰上取下一个荷包扔给赵昕:“里头是三个熟鸡蛋,你剥了好好哄它,不?然小心半路把你颠下来。”
其实根本用不?着赵昕剥壳,贪吃的?飞电直接连壳给一起吞了。虽然还是斜着眼睛看他,但态度没那么抗拒了。
无所事事的?赵昕看着正在努力?铡马草的?折璇,发出了两人相处以来的?第一个主动?邀请:“今日审唐彬,你能随我一起去吗?”
有她在,自己应该能冷静些。
折璇这下是真的?差点把手指头给铡了,不?可置信地回望赵昕道:“我,我能去吗?”
依时下风气,但凡家中还有能顶门立户的?男子?,女子?是不?会上公?堂的?。
更何况她还没出嫁。而?如今没出嫁的?女子?亲上公?堂只有一种可能被登徒浪子?给欺负了。
赵昕有些想笑,更是悲哀。
无论折璇在这个时代中多么突出,多么异类,终究是这个时代生长出的?人,免不?了思维定式。
“当然可以。庄子?是你名下的?,你才是真正的?首告。冯泉只是个嘴替,他又嘴笨,说?得肯定没你好。”
折璇捏着衣角纠结了好半晌,最?终还是说?道:“算了,还是让冯三哥去吧。
“家中还有几个妹妹,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能不?能扮作你的?随从去看看?我保证,我站后面?,不?会被人发现给你惹麻烦的?。”
赵昕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上手拍了拍她肩膀作为安抚:“可以,你想怎样都可以。看见了也不?打?紧,没人会说?什么的?。”
即便有人敢说?话?,我也会揍得他说?不?出话?的?。
*
今日的?府州州衙异常拥挤忙碌。
本就是个不?富裕的?小州,财政收入还多用于军事,州衙就长期处于凑合凑合用,过得去就行了的?状态。
如今被这济济一堂的?文臣武将,抬眼尽红袍,间杂一二紫色的?盛景一衬,显得无比破败。
因为兄长卧病在床,现今作为折家主枝最?年长者的?折继祖也就只能带着兄弟子?侄们与来者交际寒暄。
想要把府衙修得气派豪华的?心愿很快被繁琐的?事务给盖过。
以后爱咋修咋修,先?把人给招呼好了!
好在并无人对折家稍有疏失的?接待感到不?满。
不?单是折继闵这个当代家主实在是力?有未逮,而?是都是消息灵通的?人,多少知道折家走了乘龙运,眼看着就要一步登天。
多新鲜,自小就冷静到不?像话?的?太子?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刀子?都要往亲自带出来的?武进士头上挥了。
就连王安石都表现得很客气。当然,他的?客气纯属对“国戚”的?基本尊重?。
相较于非常有自觉,全然把自己当成见证者看戏的?文官们,被赵昕一道教令招呼过来的?武将们内心就各有各的?不?平静了。
王韶和章楶是被赵昕特地给拉来的?,连着赶了三天的?路,现在腿还直发软。
当然更慌的?是心。
自打?出了讲武军校的?门,殿下就再没有大规模地把他们聚拢在一块了。
而?军队中在非战时招聚兵卒,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发饷表彰,一种是惩罪警示。
而?此时无疑是后者。
他们是军校生里最?接近殿下的?两个人,自然也最?明白殿下对他们的?期许是什么。
所以脑袋里没有半点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旖旎猜想,唯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深深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