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昕想了许久,才将头一点:“有?。”
宋祁也不问?具体是什么心事?,只是继续问?:“那殿下可?想好了吗?”
赵昕摇头,苦笑道:“还没?。”
阻力太大了, 大到他都不知道从何处着?手。
宋祁见他这?幅模样,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谁教的学生谁知道,他这?个学生很聪明,尤其是在探究人心这?方面很聪明,又加上身?份高?贵,天?下能让他发愁的事?实?在是不多?。
如果有?,那必然?就是大事?。
于是又问?道:“那殿下觉得此事?该做吗?”
“该!”这?一回赵昕回答得毫不犹豫。
宋祁抚须笑道:“那看来是实?施起来有?困难。殿下休要心急,古语有?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
“这?做事?和读书?一样,若是遇到艰难之书?,不妨一段段拆开,渐次阅读。或是先将难处单独剖出放置一旁,若余者皆明,剩下这?一处自然?水到渠成。”
赵昕脸上的苦涩轻了几分,拆段分干,的确不错啊。
宋祁趁热打铁道:“殿下,事?缓则圆,不妨静下心后再细想。”
赵昕嘴角终于勾出了象征着?欢喜的小弧度。
难怪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这?急脾气,关键时刻还是得有?人替他稳一稳帆。
赵昕垂下眼睑,再抬头时眼中就是一片幽深。
“怀庆,去给我准备笔墨,我今日?要练大字。”
练大字最是能摒除杂念,心无旁骛。
宋祁闻言脸上多?了郑重,凑近了小声说道:“殿下,还是要珍重己身?,天?下万民可?都指望着?你呢。”
虽然?很大逆不道,但见过殿下的大臣们?心里都清楚,殿下虽然?治政苛严,但于天?下而言,实?比如今的官家好了太多?。
赵昕露出一个两排牙齿的标准笑,同样小声说道:“师傅也曾教过我,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弟子为民,不敢惜身?。”
他来之前还在那面红旗下宣过誓的!
宋祁还想再劝几句,但赵昕已经摆手送客了:“师傅还是快回去上课吧,王贡和曹评他们?听话无妨,种谊和张熙两个怕是要掀屋顶。”
袅袅烟雾从吞金兽首中缓慢升起,逐渐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阵阵甜而不腻的香气。
约摸半个时辰后,陈怀庆才得了自家殿下眼神示意,如释重负般上前去收拾笔墨纸张。
“今日?练的字都不必留,你去寻个铜盆来,就在这?烧了。”
陈怀庆不敢怠慢,一溜烟地去寻了一个铜盆回来,然?后看着?自家殿下将好不容易写出的一幅幅大字投入火中。
他原本就略识得些字,常伴赵昕身?边后,赵昕怜他身?世,也没?拘过他,常常带着?他一块认字识字。
所以如今哪怕赵昕是特意反着?投纸,他也赶在火焰舔舐完毕前,靠着?依稀的墨痕连蒙带猜,将其中一句给破解出来了。
那一句是:“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破坏远比建设容易,不到半刻钟的功夫,铜盆里就只剩下了正在快速失去温度的灰烬。
赵昕站起身?,研开手上的灰烬,语气是陈怀庆所熟悉的温和,但又透出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坚定。
“怀庆,去把司天监的监正给我叫来。”
陈怀庆今日亦经受了许多非常之事?,不敢怠慢,亲自出门寻人去了。
只是心中纳罕,司天?监的职责是历法节气星象等事?,从来都是个清闲衙门,殿下突然?找他们?做什么?
再联想起殿下今日?神神道道的诸般举动,陈怀庆好悬给自己吓蹦起来。
不会?是天?上的圣祖知道殿下受了委屈,要接殿下回去吧!
陈怀庆是差点要蹦起来,得知消息的赵祯是直接蹦起来了。
“你说什么?太子在见了司天?监的人之后就说要斋戒三?日?,任何人都不见!”
张茂则慌得急忙去取了衣裳,赶紧往赵祯身?上披,嘴中还劝道:“官家,官家您息怒,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啊!”
得亏有?张茂则做缓冲,赵祯的飞起一脚才没?有?落到陈怀庆身?上。
陈怀庆借着?赵祯刚才那一脚虚踹,又往后滚了几圈,确认距离安全之后才重新跪好,战战兢兢说道:“殿下是,是这?么说的,因为怕官家您担心,所以特地嘱咐奴婢
春鈤
来垂拱殿给官家您报个信。”
赵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两圈之后才说道:“那太子有?没?有?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要斋戒闭关啊!”
他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是不容有?失!
陈怀庆双眼紧盯着?砖缝,把殿下嘱咐他的话一句句说出:“奴婢也问?过殿下,可?殿下说天?机不可?泄露,此事?仅官家知晓也就是了。否则怕要引得不快,对外只用说殿下偶感风寒,歇息了三?日?即可?。
“奴婢想着?官家应是要问?那司天?监监正的,所以把人也带了过来,现在正在殿外侯见。”
赵祯不是笨人,只听陈怀庆的措辞,便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什么,但还是说道:“让那监正进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