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的一点也不疼, 看起来也没那么吓人,只是血珠子渗了些出来, 在他细白的指尖留了道浅红的水痕。

“我车里有药,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处理一下再走吧。”沈确从口袋里抽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巾,黑色的方巾轻轻点在刮痕旁边,渗出来的液体就消失得没影。

青白玉器上无端添了条红痕,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可惜,如果这刮痕出现在沈确自己身上,他肯定一眼都不会多看。

月侵衣穿得简单,只是一件短袖,半截手臂都露在外面,二人隔得近,沈确几次都感受到身旁人的手与他的手几乎要碰上,透着暖的温度就在手边但不在手中。

看见但碰不到,所以时时注意着,对那一点点的变化都看得分明,紧张不是假的,不过并不单纯,里头还有着对于触碰的渴望,这种渴望碰上之后也并没有半分缓解,更多的是不知足,他得分心去控制着,这才没有做出其他出格的动作。

他表现得很正常,理由也是,所以月侵衣没有拒绝。

这边他们牵着手看起来亲亲热热,那边楚群灯一个人抱着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没有给情绪跑出来的途径,手中包着花的纸上的褶皱都没有丝毫变形。

就当没看见吧,楚群灯从门口走到门前的树下,不想挡了他的道。

不想被看见的动作和想被看见的心理矛盾着,最后他如愿被看见了。

手刚被沈确放开,月侵衣走了没两步就看见了树下站着的楚群灯,想起了几天都没动的任务进度,月侵衣小步朝对方跑了过去。

楚群灯怕自己再看到什么不想看的,眼睛正听话地落在花上,忽然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猜到了什么,还没见到人,那点愉悦就先一步漫上来,表现在他原先紧扣着的手指上,如今松了开来。

“好巧啊,楚同学。”月侵衣的动作和他的声音先后落下,他的尾音是向上翘的,将他的好心情都展现出来。

听的人也听出来了,他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和对方一起翘起来,“好巧。”

他的目光短暂地滑过面前人身后那个身影,最后还是落在月侵衣脸上。

热闹从那一处跑了过来,他能够感受到远处那个男人投向自己时目光中含着的不悦与探究。

身旁答应着要跟他去车里换药的人,才松开手去就奔着朝另一个人过去,连一声招呼也不打。

沈确的打量着那个让月侵衣抛下他走的那个青年,对方侧面对着他,面上虽看着沉稳,却仍旧难掩里头的年轻气,他没在圈子里见过这人,所以暂时还不了解其底细,回去后难免查查,怕月侵衣被扯着去走坏路子。

青年手里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花在两人之间作隔,原先隐没在云层间阳光此时漏下几缕朝气来,二人间看起来氛围正好,远处站着的人却欣赏不来这幅画,只是若有所思地伸手摸了摸西装袖扣,年龄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吧……

“你在这里做什么?”月侵衣看着他手上的花主动问道。

“送花店的订单。”那你呢?你来做什么?你旁边的人是谁?楚群灯回答的同时也生出些问题,但他没问出口。

月侵衣猜到可能是他在花店兼职,顺水推舟地说:“我正好也想买花,等会能一起去你的店里看看吗?”

“好。”

见楚群灯点了头,月侵衣才想起来身后的沈确,连忙回头去看,沈确还站在原地,月侵衣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他面上的笑里添了几分做完坏事后才有的愧疚,几步过去向沈确解释,“哥哥,我碰上了个朋友,就不和你一起去了,手上伤口我待会自己会处理的。”

沈确发现了,月侵衣这几天一共喊了他两声哥哥,都是急着跟他告别时才喊,只是这次更过分些,是想早些离开他去寻别人。

其实上一次月侵衣身边也有着别人,只是他不知道。

他点了头,只是在月侵衣离开前伸手碰上了他的头发,认真道:“头发上沾了个东西。”

手指在干净的发丝间轻轻挑弄了几下,在发间寻找的目光短暂地朝远处的正注视着这边的楚群灯看去,像是在宣誓主权。

走了几步再回头时,刚才还在自己身边打转的人又飞到了那个陌生人旁边,他脸上带着的欢欣沈确见得少,也想什么时候能被这样对着。

月侵衣站在楚群灯身旁陪着他等,他们两共同话题太少,月侵衣想着问些他的喜好,挑着问题朝对方抛去,“你喜欢什么花?”

“向日葵。”楚群灯回答道,只是他说了谎,他根本没有喜欢的花,这是他妈妈喜欢的花,但他知道月侵衣问问题的目的是了解他,所以他配合着。

如果想要话题继续,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下一个个问句,楚群灯回问:“你呢?”

月侵衣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就走来一对小情侣,只是女孩子面上表情不太好,应该是生气了,男生快步走来将花认领了过去哄她。

哄了几句,女孩子仍旧不愿意接过那捧花,男生明显急躁起来,口中语调也生硬起来,倒比女孩子看起来还要生气。

他晃动了几下手中倒拿着的捧花,好像有些冲动的念头,果然他下一秒就猛地抬起手,要将花朝正环着手臂的女孩子砸去。

月侵衣还没来得及动作,就看见旁边站得近的楚群灯跨步过去抓住了那人的手,事发突然,楚群灯阻拦的动作也显出几分急促,几根过长的花梗在他脸上划过。

事后,被甩得七零八碎的花束进了垃圾桶,那个男生也自动地在各种垃圾里分了类。

月侵衣注意到了他脸上的红痕,就近去药店买了碘伏,店里有凳子,两人面对面坐着。

手中拿了棉签才蘸了药,对面人就凑了过来,不知道刚才是在看哪里,只是月侵衣才抬眼他就跟装了定位似的看过来,四目相对,不像是凑过来擦药的,倒像是索吻。

不过没有,只是两人的呼吸在空中缠了缠,两人隔得太近,近到月侵衣都可以数清楚对面人脸上有几颗痣,只有一颗,浅浅的一点藏在他下眼睫边上。

见对方没有意识到距离的问题,月侵衣自己稍稍往后撤了一些,才将褐色的棉棒点在他脸上破了皮的红痕处。

几道红痕是自他下巴往上划的,以防有地方没有涂到药,认真涂药的月侵衣伸出另一只手挑起了对面人的下巴,他动作自然,对面人也十分顺从。

擦完了药月侵衣将用过的棉棒扔进垃圾桶,刚拿到药瓶的盖子,楚群灯就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碘伏。

“你手上也破皮了。”月侵衣还没问,楚群灯就将他那只也破了口子的手牵着放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为月侵衣的手找好搁架后,他又新拿了根棉棒给月侵衣上药。

月侵衣手心里的皮肤上透着一点凉意,手上还是用了力气,没有将手掌的重量压在他腕上。

看了看楚群灯脸上那道伤口,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月侵衣下意识地开玩笑道:“我们好像两口子啊。”

楚群灯手指上按压的动作又轻了几分,没有说话。

月侵衣说完意识到话里有些歧义,怕楚群灯误会,赶忙开口解释:“你看我手上有道口子,你脸上也有,加起来就是两口子。”

听了他的解释,楚群灯压下了眼睫,终于出了声,那声音发闷,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刚才真的太厉害了,冲出去的动作好快,我没想到……”月侵衣为了缓解尴尬,提起了刚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