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直白的话他没少说,声音越说越大,动作也越说越大,口口也越说越大。
他的养父还没适应他的在榻上的劣迹,偏又堵不住他的嘴,便只能将自己埋在厚厚被褥中,期求能将那些溺人的字句都隔在外面。
他却不愿意,哄着说怕给养父捂坏了,非要将人从层层布料里挖出来。
捂坏了其实只占一方面,他是怕养父哭出来的水都叫褥子给吞了,没他的份了。
那么多心眼子都是小心眼。
又贪心又小心眼还善妒的小疯狗,一旦赖上了就再也甩不掉了,这辈子甩不掉,下辈子也甩不掉。
能怎么办?只能留着了,毕竟他只爱你。
沈如卿穿好衣服后就关上门离开了,最后一眼看的不是月侵衣,因为他不敢,怕舍不得走了。
门无声息地开合着,屋外昏沉的白短暂的探进来后又被挡在了门外。
被褥中的人在黑暗中费劲地睁了眼。
不是被吵醒的,是他特意拜托系统叫他的。
日头慢慢被吊了起来,缀在没有几片云的天上,替即将出远门的人熏干了衣服上的晨露。
马匹已经停在月府门前了,这次出门依旧是沈言卿来送他,即便他们之间没什么话可说的。
不过,沈言卿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将什么话都说尽了。
回不来养父改嫁给我。
不必说出口,他们二人双生子的心有灵犀在这一块发挥的淋漓尽致。
时候不早了,沈如卿负着行囊利落地翻身上马,似是有什么感应似的,离开前他朝府内又看了一眼。
看见了那个匆忙赶来的身影。
怎么就起来了?分明昨晚累成那样……
又来了,那股又甜又涩的情绪再次涌上来,他没有下马,怕等会再上不去了。
手里握着缰绳,马匹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抬步在石砖上踏了几步,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哧。
马匹高大,跨坐在上头的沈如卿俯视的目光聚在月侵衣一人身上,看着他的养父,他的妻子,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月侵衣伸手牵住了沈如卿时刻都等着被他牵的手,他的手还是有些凉。
沈如卿也下意识地就拢着了他的手,替他暖着。
“替我照顾好你自己。”月侵衣少有地露出了些不同,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说道。
在榻下时,他的话沈如卿一定会听,所以他在临行前向沈如卿托了件事。
沈如卿没忍住弯了腰,将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怕喉间溢出的哭腔让月侵衣听见,他只说了个又轻又哑的“好。”
他怕也没用,他的情绪在月侵衣面前向来是藏不住的,但月侵衣到现在也依旧是惯着他,只装没发现,催着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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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天一日比一日的晴,石阶上的温度也开始变得烫人,院子里的花在日头的照拂下都开了几茬了。
月侵衣怕冷又怕热,就爱缩在屋子里,沈言卿怕他太闷,偶尔腾出空来拉着他去屋外走走,只是常常没走几步,月侵衣就一副地板烫脚一样不肯再走下去。
他理由众多,烫脚只是其中之一,只用了一次就不用了,因为他一说脚底太烫,沈言卿就要抱着他,沈言卿不怕羞,他可怕。
这日午后,月侵衣照例在屋子里睡觉。
沈言卿进了院子里就听见石桌边树上一阵喧闹,原是时候到了,地里的蝉便争相爬出占领了树梢。
也不知屋里的人是怎么睡得着的。
他亲自去借了捕蝉网,站在树下仰着头忙碌。
烟色的树影被日头灼烧出几个杏黄的光斑,光里又印出他手中蝉网的影,条条交错,光与影一齐和谐地落在他认真的眉眼上。
最高枝条上站着的那只唱得最为响亮,沉浸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伴奏声越来越小。
等到它也进了细格网兜时后悔便没了任何用处,此时大局已定,树上再没了蝉鸣。
时候差不多了,他将手里的东西都交与他人,进屋去喊月侵衣起床。
早午温差有些大,月侵衣睡时穿的衣物到了晌午就有些热了,睡梦间自发地将身前的衣物撩开些,露出里头漂亮的瓷白,只是这瓷色没那么纯粹,被人故意点缀上了几片秾丽。
沈言卿上前替他扯了扯翻在腰间的衣角,动作间难免会接触到腰间的肌肤,他才在院子里忙活过,手上温度一时没降下去。
滚热的手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那柔软又敏感的腰间碰了好几下,在月侵衣出声前又乖顺地撤开了去,一副老实又无辜的样子。
看出月侵衣睡得有些热,沈言卿在柜子里翻找出一件薄些的衣衫来。
他将衣服拿到月侵衣手边后也不转身,没有一点避嫌的意思。
虽是早就坦诚相待不知多少遍了,月侵衣却仍旧是不太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换衣服,他起身去了屏风后,“不许跟过来。”
沈言卿听话地将抬起的脚放下,没去讨嫌。
三折素屏上隐约透出一个轮廓,他对衣物下该有的线条一清二楚,看得又格外认真,连想象都不甚费劲。
“你那条月色汗巾怎么没了?”沈言卿的目光随着屏风后的身影流动时,没忘记刚才翻找衣物时的发现。
月侵衣的柜子里的物件自他大些后,便一直是由他亲自打理的,少了些什么他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