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不算客气,像是被问得烦,月侵衣面上腼腆的笑意滞住,抿着唇,被凶了般透出点委屈。

苏景坐起身,还没其余动作,就见月侵衣蹲下身捡起了那只羊,他撑在床单上的手指动了动,有点烦躁。

犹豫着要不要道歉时,月侵衣动作温和地在绒毛上抚了抚,很珍惜的样子,“这是阿卿送给我的。”

苏景:……奇怪,怎么突然就没那么愧疚了,甚至想再扔几遍。

“给我。”苏景朝他伸手索要,见月侵衣不肯给自己,眸光冷了冷,不情愿道:“我喜欢小羊,给我。”

月侵衣是最好哄的人了,哪怕苏景说喜欢的时候,面上的不自然到了极点,他也没有一点不相信,又把绵绵白的毛绒羊递给了到了苏景手里。

“小羊叫知知,阿卿取的名字,你别再扔它了。”

苏景敢肯定他哥也觉得这只羊像黎知,不然怎么会给羊取这个名字。

知知?叫吱吱算了,害怕的时候像小老鼠一样呜呜乱叫。

别墅里什么吃的也没有,月侵衣根本没什么能装,和苏景一起下楼时包都是瘪的,瘪瘪一只背在苏景身后。

刚才苏景帮他检查完包后,顺手就背自己身上去了。

大半夜,道路上的路灯闪烁昏黄,温度很低,月侵衣穿了件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下巴尖埋进了竖起的衣领里。

月侵衣跟在他手边,声音在衣领闷闷传出:“我们是去找阿卿的吗?”

“不是,”苏景侧头看向他,眼睫垂下,目光里透出一点锐利,“我是要把你带去卖掉。”

他刻意压低了声量,听起来很认真,把月侵衣吓了一跳,眼瞳里的昏黄灯色晃动一瞬,呼吸都变轻了。

苏景见他害怕了,眉尾挑起一瞬,改口道:“开玩笑的,我其实”

“是要把你带去喂变异者。”

语调平淡,有点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意味。

他边说着还扯下了脸上的蒙面,把手里的那只团子毛绒羊递到嘴边,张口咬在羊耳朵上。

刚还被他扔地上滚了一圈,他也不嫌脏。

这个动作幼稚又奇怪,但他那张带点少年气的俊朗面孔却恰好弥补了这一点。

但他说的话真的有点吓人,月侵衣有点慌,往后退了一步。

见真把人吓到了,苏景自己又不乐意了,随手把羊揣进衣服内侧口袋里,握着他的手腕把人扯到跟前,“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台词好怪。

月侵衣踉跄着撞在他肩侧,忽然发现两人体型上的差距实在大,如果有什么事,他几乎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苏景要带着人走就是怕那群人再返回来,现在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生生把人堵在路边问话,“说话,荔枝。”

他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喊月侵衣。

苏景神色冷冷,却又不知道自己在不满什么,好像从月侵衣问他是不是要去找他哥的时候就这样了。

蒙面摘下后,夜里的冷气直直打在他面上,与此同时,还有那股好闻得近似怪异的香气,没有一点遮盖地绕在他鼻尖。

冷寂夜色里,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但月侵衣还是觉得有点尴尬,总觉得苏景态度怪怪的,但他也看出来对方刚才全都是在吓自己,好脾气地哄道:“小景不要闹脾气,我们该走了。”

在他软下来的语气里,苏景面上稍有缓和,却还是不依不饶:“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连三个小时都不到,就已经开始逼问起月侵衣对他是什么感觉了,偏偏苏景还一点也察觉不出自己的奇怪。

“挺好的。”月侵衣是真不会夸人,从小到大评价起来总是公式化的几个词及格、良好、优秀。

他说完又抬头,斟酌起苏景的表情,见他唇角动了动就要开口,立即补充道:“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夸的都是什么啊?苏景撇撇嘴,面上的冷色终于褪去,他重新拉起蒙面,遮住不自然的唇角,握着月侵衣的手腕迈开步子。

走了大概两三公里,月侵衣就有点不舒服,他身体不算差,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有点使不上力气,视线都有点恍惚。

额角出了点汗,在冷风里骤然冷却。

他没开口说,还是苏景发现他手指一直颤动。

苏景停了脚,刚要问月侵衣就软了身体往后倒。

他赶紧跪冲着接住月侵衣,发烫的手掌按在月侵衣冷津津的额上问:“哪里不舒服?”

月侵衣说不出话,头晕晕的。

苏景观察他的症状,发现像是低血糖,“你晚上没吃东西吗?”

月侵衣差不多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饿得习惯了,连自己饿都没发现。

苏景从包里捡出根棒棒糖,撕开包装,捏着他的脸颊逼他张嘴塞了进去。

月侵衣含着糖缓了会,脑袋没那么晕了就自己慢慢站了起来,“谢谢你小景,我们继续走吧。”

见他站稳了,苏景恶声恶气道:“不舒服就跟我说,你下次再这样,我就”

“就把你的呆羊扔了。”

月侵衣雪白的脸颊上恢复一点血色,因为是被比自己小的晚辈教训,他脸上浮现几分羞赧,却又不得不乖乖点头,小声道:“知道的,我下次不会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撒什么娇啊?

苏景态度缓和下来,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耳垂,全是上下还剩下嘴硬:“我为什么要相信一颗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