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侵衣将目光久久地放在前头身影上,一旁的沈如卿看得不乐意了,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怎么?前头那个背影格外好看?”
他这般语气按理来说是不妥的,但月侵衣却并不在意他那些逾矩的行为,依旧如他幼时那般包容,好脾气地解释道:“那位算是我的一个故人。”
什么故人会见面连半句话也不说?怕不是仇人,沈如卿没将心中所思说出口,没继续追问下去。
脚步越往里走,那道若有若无的梅花浅香也就愈发浓郁,府中只清了道上雪,其余地方留下了层层雪被,雪在日光下十分晃眼,空气中也散了阵凛冽气息。
梅花宴特意安排了两个去处,各家长辈便不约而同地将前头梅林留给小辈先行赏玩。
月侵衣不知这些,到了后头院子才有人告诉他,见沈如卿额角发丝乱了,月侵衣抬手为他理了理鬓发,让他先去前头找同辈小友说会话。
他分明是想为沈如卿将纷乱的鬓发抚平,在发丝理好的同时却又乱了什么。
月侵衣柔软的指腹从沈如卿眉角擦过,沈如卿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然,他努力调整乱的一塌糊涂的呼吸,胡乱应下后便违心地躲过月侵衣的手转身要走。
沈如卿走开几步又回头朝月侵衣望去,发现他坐在方才那人的身旁……
月侵衣特意挑了个暖和的位置坐下,抬眼就发现顾旬在看他,隔了多年,二人的目光再一次碰撞在一起。
这次月侵衣的眼里没有那夜的醉意,而他顾旬也再不会失心疯般想与他靠近,顾旬心中这般想着,同时目光重新落到前方空无一人的虚空。
各府来客见二人坐在一起都觉得有些不寻常,便用目光在空中交流。
长久离京的月侵衣就不必说了,单是顾旬来了就让人生出好奇。
顾旬如此年轻便官至正二品,京中各族都想与其攀些关系,偏他自几年前一次宴后就不再赴各处的宴席了,今日不过一个消遣用的赏梅宴却能将他给引来,众人都不禁在心中猜测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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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卿轻嗅高枝上开得正好的梅花,心中却想的是月侵衣身上的味道,只觉得京中最上等的梅花也不过如此,根本比不上月侵衣身上的。
少年三三两两散在梅林各处,沈如卿却生不出半点与人攀谈的念头。
与京中贵女、公子不同,他很早便开始布置自己的商业,只因行商可获取的消息渠道众多
他这些年就一直在查当年那件事,他实在不相信自己忠心耿耿的父亲会选择通敌叛国,若是有些确凿的证据也就罢了,可偏偏没有,这怎么能让他不对此事存疑?
他心中想过千万遍若是此事有端倪,那他必定要让那背后凶手生不如死。
瞧着此处人少沈如卿才特意来的,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惊叫,猛然抬头才发现高大的树上竟还有个紫衣少女,也不知她是何时爬到树上的,一脚踩空就要摔下来。
树枝离地远,摔下来必然得受伤,沈如卿扯下披风甩出,缓了少女掉落的速度,他趁着这空当连人带披风一同接住。
这边少女的惊呼虽止住,不远处却起了动静。
原是月侵衣等人一同也来了梅林,刚来便见到此场面,幸而无人受伤。
因着披风作隔,二人间也无任何触碰,且又是救人,自然更加无处诟病。
沈如卿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月侵衣,触及其目光时,沈如卿心上不知哪里生出股愧意,他松开手,不顾滑落在地的披风与少女隔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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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如卿从街上买了些月侵衣爱吃的糕点回来,刚进府就得知按察使程供秋来过府上,就是那日他救下的女子之父,有下人说是来约亲的,也有说不是。
沈如卿忽然想到方才在街边听到的那段话:
“听说你那鳏夫爹急着将你嫁出去?”
“是呢,我出去了他有了礼金又没了累赘自然好再娶新妻。”
……
思及今日月侵衣总带他赴宴,还问他有无心悦的女子,沈如卿心中蓦然升起怒意。
月侵衣这样急着将他打发出去是自己也想成亲了吗?
沈如卿一想到月侵衣有一日也会娶妻生子,心上就总觉酸意难忍,他隐约明白那是嫉妒,却不太清楚自己是在嫉妒哪一个,是嫉妒月侵衣,还是那个嫁给他的女人?
他不知道,便朝月侵衣院子去,他忽然想弄明白些什么。
第9章 抵在桌案边逼问
房门虚掩,缝隙中不时钻出丝丝暖意,屋外寒气卷了他的衣角争先往缝里钻。
沈如卿伸手碰上门板却迟迟未推开,他心头忽生出几分推却之意,他去问月侵衣是不是要将自己赶出门去,若是月侵衣答是的,他又能说些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养子,自然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月侵衣左右。一想到月侵衣日后可能会娶妻生子,沈如卿便觉得难以忍受,伸手推开门。
月侵衣正伏在案前写些什么,听见声音朝他看了过,见是沈如卿,声音温和道:“有事吗?”
“我买了糕点。”
沈如卿声音相较于平日沉了不少,他甫一进房间便觉整个人都泡进了罐子里,泛着热气的香气捂住了他的呼吸,他敛着呼吸不敢放任自己溺在里头。
“放那边桌上就好,多谢如卿了。”月侵衣对他的异样没有丝毫察觉,满心扑在案上纸笔间。
听话地将糕点放好后沈如卿并未离去。
房间里热气足了,月侵衣身上衣物也舍得脱下些,他不爱系腰带,但沈如卿可是知道他衣物下的腰是怎样的细,他早就搂过许多次了。
他纤细的手指握在笔杆上,黑色的笔杆衬得月侵衣的手指如玉带一般。
这玉带不寻常处在其泛着浅粉的手指关节上,若是那颜色晕开可能会更好看,但沈如卿此时并不知如何将这颜色晕染开来。
一缕发丝随着月侵衣的动作越到面前来,他却对此浑然不觉。
沈如卿轻着手脚走到他身旁来,越走近面前这个人,沈如卿的心跳就越乱,方才敛得好好的呼吸此时也乱做一团,他伸手要替月侵衣将面前那缕发丝揽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