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齐娘子还没有高兴几天,新任知军上任了,平江官吏上下为之一骇,不为别的,便是因?为新任知军以强直搏击为主,且十分清廉,也难怪官场闻之变色。
锦娘笑道:“如此也是一件好事,是该肃清一下官场的歪风邪气了。”
这江南富庶,有侯县令这样专横独断霸着不走,上下把持的官员,把整个任上搞的乌烟瘴气,还有新来的通判,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借此敛财,也是让不少官员夫人苦不堪言。
蒋羡咳了两声:“的确如此。”
锦娘道:“那我给你做的柳叶衣裳你平日出去也少穿,还有我曾经给你做过一套茉莉纱袍,那些刺绣太过繁复,要不然人家会说咱们太奢靡。”
蒋羡哀嚎:“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裳。”
“这也没办法,我以前也帮你做过几件直裰出入江状元家,正好穿那个挺好。”锦娘安慰。
蒋羡心想穿那样的衣服,人生简直更加晦暗。
这位申知军来了之后,谢绝收礼,谢绝官员请托,四处视察农田水利县学军学,可谓是忙的不可开?交。首当其冲倒霉的便是侯县令,侯县令在任上五年,得知可能最后一年,这一年就更放肆了一些。
侯功当然想着能贿赂一二也好,只要收了钱就好说话?,便是不愿意也有把柄在手。然而申知军的确非常清廉,且不好通融,底下属官都战战兢兢,连素来好铺张的通判夫妻都收敛许多?。
锦娘这里已经是有一个月都没有收到?通判夫人的帖子了,欢喜的很,每次过去都得准备些水礼,否则就被排挤。包娘子为何脾气越来越暴躁也是这个缘故,她还得自?掏腰包准备,田娘子和锦娘都可以从?妆奁中拿东西出来,她只能从?公中支取,支多?了,梅县尉以为她是故意的。
现在好了,申家的人都非常清静,自?然人家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申老夫人祝寿,只肯收些糕饼酒水或者女?眷的针线,不准收名贵绸缎玉器古董田铺那些。
锦娘很有分寸的让橘香在自?家做了一担寿桃馒头过去,又听闻申老夫人信佛,故而把自?己数月前绣的莲台观音送了过去,这一件可是她亲手绣的,不能说她绣技好,就不收吧。
因?此,知军老夫人的寿宴上,包娘子见素来穿的极为精致典雅的锦娘不过是素销包髻,身上着的衣裳只是袖口绣了一朵花,脚上还穿的粗绸布鞋,她已经足够惊讶。又见锦娘拘谨似乎觉得自?己没有置办一份好礼囊中羞涩似的道:“申老夫人,我让家里人做了些寿桃面过来,您别嫌弃简陋。”
申老夫人安抚一笑:“礼轻情意重,我怎么会嫌简陋。”
这锦娘笑道:“多?谢老夫人体谅,去岁去紫金庵里见到?一幅观音坐莲,我就绣了出来,愿老夫人松柏长青。”
绣轴打开?,一幅白衣观音手拈柳枝洒向底下,是那么的慈悲为怀。
申老夫人看向锦娘,惊喜不已……
回到?家中,蒋羡听说申老夫人很是抬举自?家娘子,还特地请她到?时候一起去聆听佛法,就夸着妻子:“真没想到?这么些人,只有娘子送的合乎这位老夫人的心意。”
锦娘笑道:“你呀,单纯了,我与?她说了几句佛谒子她都听不懂。但是只有我这件礼物让人挑不出错来,日后或卖或者给她家孙女?做嫁妆都值当二百贯呢,她便是不喜欢佛祖,也得阿弥陀佛了。”
至于?包娘子送的玉佛的玉佩,申老夫人可不敢收,那叫收受贿赂了。
蒋羡恍然:“原来如此。”
“申知军事母至孝,咱们平日不必求什么,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求那位老夫人说几句话?,也并?非难事啊。”锦娘知晓这官场瞬息万变,稍不留意就容易被人挖坑陷害,将来蒋羡若是锐意进取之时,遭人陷害,总能有个门路走。
就像她做人素来信奉,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做官,她也希望丈夫能够既工于?谋国?,也能精于?谋身。
第92章 第 92 章 双章合一
端午之后, 经过两个月的锻炼,锦娘的双面绣已经从雏形到现下绣一柄扇面栩栩如生,筠姐儿很喜欢这柄扇子, 锦娘又?帮她在扇柄处弄了些流苏。
“娘, 谢谢你?帮我做的。”筠姐儿爱不释手。
锦娘莞尔:“现下可不能天天扇,还没那么热的。”
筠姐儿和?她一起吃了早饭后,就独自?在一旁看书描红, 锦娘则先处理家务, 马上就要立夏了。她着?人把?上次为侯三姐做全?福人得的一匹粗绸让人拿去染,半厓染成湖蓝色, 半厓染成水红色,一共耗费一贯四钱, 再分给仆从做衣裳穿。
府里一般都是找悯芝做衣裳, 如此悯芝也能赚一笔钱, 或者去外t?头找裁缝做也可。这算是府里给大家的福利,锦娘自?己也做过打工人,每次周家或者文绣院便是发点小东西, 她们都很高兴, 总算是辛苦没有白费。
没几?天锦娘家里的下人皆焕然一新,黄押司的浑家见到立马就同包娘子说了,她和?包娘子也算是臭味相投了,只不过她只传话,真要出头却不干。
“蒋家下人都换了身衣裳, 一个个不知道从哪儿发财来了。”
包娘子冷笑道:“还能怎么样?无非就是贪墨来的, 呸,大贪官。”
黄押司的娘子故作诧异:“这话可不能胡说,都说蒋县尉是从来都不收人家的赠礼的。”
“那不过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谁知道啊。”包娘子啐了一口。
其实?她和?锦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不过世上往往有许多?这样的人,只因为别人比自?己强,不去思索自?己如何改进,反而想打压上进的人。
以前她憎恨的对象是田娘子,现下则是锦娘。
因此,包娘子反而和?田娘子的关?系好了起来,田娘子本来就有几?分讨好她,总怕她刻薄自?己,如今包娘子和?她重?归于好,自?是松了一口气,还送了一套上等的锦衣给包娘子。
包娘子也帮田娘子糊了一双鞋面,还道:“齐娘子那里咱们少过去,我听?说上头开始查了,要是动真格的。”
田娘子也是感慨:“真是没想到。”
“有什么没想到的,占着?茅坑一直不走,自?然有人治她,这些不是人尽皆知吗?”包娘子说起来头头是道。
田娘子正欲说什么,又?听?说韩主?簿给儿子请的先生过来了,她又?忙立马要过去,如此包娘子便回去了。
包娘子心想自?己也不是不能够生孩子,只不过上次她不知晓有了身孕,又?感染了风寒,还行了房事,故而小产了,好在瞒的好,也没人知晓。
她不稀罕孩子,可是见到田娘子这般,她又?想自?己若是生,肯定会更好。
又?说侯县令河工的事情被人捅了上去,再有连县学弊案都有,知军正请两浙路的监司进行核查。如今县令之职位正好由蒋羡代理,连昔日上峰韩主?簿反而都得听?他的。
这让韩主?簿在家不由得对田娘子道:“咱们家冬哥儿日后还是两榜进士出身才好,若是像我似的,不知受多?少气。”
田娘子笑道:“现下先生也请了过来,咱们冬哥儿必定会好好学的。”
韩主?簿叹了口气:“咱们官场还真是不平静。”
他为何不与侯功争锋,便是料到侯功此人肯定会有这一遭,做衙内读书未必多?用功,但是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田娘子家中当年原本也是极其殷实?的,就是因为父亲在任上被罚,母亲当机立断投奔于姨母家中。在姨母家中,姨夫觊觎母亲,为了栖身,母女二?人也只好忍耐。好在母亲后来改嫁,继父亦是家资丰厚,她过了两年好日子,哪里料到继父又?撒手人寰,继父家中的人如蝗虫过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