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他话音刚落,门框便被两条宽大的布条所覆盖,伴随着有人涂画的动静。

官兵冷硬的声音从外而至,例行公事下透出几丝不耐烦,像是觉得此地晦气极了,一瞬间也不愿意多待,“上头有令,广聚客栈内发现一状况不明病患,需即刻封禁!”

那股喧嚣的肃杀气,仿佛在顷刻间,便宣判了这里所有人的死亡。

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被这猛然的阵仗所惊。

巨大的冲击之下,柳殊不知怎的…

没忍住轻咳了声。

第92章 跑路第一百三十天

霎时间, 四周的声响仿佛都在此静了下来。

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倏地浮现,柳殊意识到什么,迅速压下喉咙间的痒意, 放轻了呼吸。

但下一刻, 门仍是猝不及防地被撞开

为首的官兵大摇大摆地踱步走近, 瞥了眼挡在柳殊身前的月荫,嘲讽似的嗤笑了声, “哟, 这还是两个女娃呢。”

两人衣着普通, 可偏偏柳殊的容貌与气质又是极为出挑的, 两者混合下,倒是叫他一时半刻有几分拿不准。

他的视线在柳殊凸起的肚子上微微一顿, 几息后,到底是谨慎的想法一时占据上风, 朝外头扬声道:“来个人, 这儿有个孕妇。”

近期洛城内外人心惶惶, 光是客栈内这些日子就有不少的人或多或少生了小病, 这些柳殊皆是看在眼里的,故而,她亦是一下子意识到了这个节点的微妙。

“我、我家小姐是最近淋了雨,偶感风寒。”月荫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有些结巴道。

试图为两人辩解一二, 也或者是面对对面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内心有几分怕, 整个人都忍不住发起颤来。

谁料这一句, 却是一下子将对面人心里的猜测坐实了一般。

“风寒风寒,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

“把人带走!”

……

自从前两日听到萧寒江传来的消息后, 闻初尧心里的那股不安便更浓了几分。

入夜,照例宿在东宫的寝殿内,坐了许久,脑中的思绪仍是乱的紧。

那个荒诞的梦,就如同一把催命刀,割着他的心许久,不上不下。

有时他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越是想……这点担忧的种子,便更深地埋进在土壤里。

也或许这颗种子早就埋进了土,只是他如今才发觉。

闻初尧捧着本书册,垂着眼皮,俊美的脸庞隐没在大片阴影里,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

柳殊在他身边时,他尚且未能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做出许多将对方推远的行为。

待到一切快要尘埃落定,两人偏偏又生了嫌隙。

柳殊早早地存了别的心思,假死从他身边逃走。

而如今……他大权在握,手底下的人也能称得上老实,兵权傍身,不必再像从前那样束手束脚。

最重要的是,他又有了理由见她。

那个梦实在蹊跷,连带着他有些逃避性质地刻意绕开与柳殊有关的事情。

可……柳淮序也走了,他并没有留在她身边,青梅竹马的情意,她也会如此。

那是否也说明……他还有机会?

春雨接连下了小两日,外头亦是围绕着这场水患热闹非凡。

洛城这事儿实在过分,朝堂上里里外外吵了一整天,一方是认为此处疫病实属不妙,又有水患,陛下雄才大略,真龙天子,实在不宜冒此风险。

另一方则是相当赞同新帝此次做法,身为其有先祖遗风,更有官员在朝堂上站了出来,言及愿意追随皇帝去洛城,好让远处的那些鼠辈见一见新帝的威风。

有同意的,有反对的,自然就会有中立的,三派人士在朝堂上可谓是水深火热。

不过闻初尧去意已决,此次询问朝臣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洛城,他是一定得去的。

不止为百姓,更为了……他想见的那个人。

即便只是一个梦,但……失去柳殊的痛苦,他也绝无法承受第二次了。

好在朝堂中不乏察言观色的佼佼者,一番调节之下,局面倒是比先前新帝微服私访那次更为妥帖了些。

几次询问下去,朝臣们逐渐趋向于同一想法

帝王有决心,有能力,他们底下这帮子人操心个什么劲儿呢?总归……自个儿的那些小心思一时半刻是无法被上头采纳的,若是强求,与皇帝对着干,保不齐会像先前的王家一般……

朝臣们想到这儿,便立刻如鹌鹑一般缩回壳里,一个个变得体恤圣意起来。

一来二去,帝王雷厉风行,底下的人也不敢怠慢,不过大几日,一切便都准备就绪。

天还下着蒙蒙小雨,一支队伍便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京城离开直奔洛城,风雨兼程近十日后,沿途的风景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模样,独属于南方的富庶之景呈现眼前。

漫天的绿意,与乌泱泱的地方官员一道,一大片望不到底。

新帝莅临,无论底下是怎么与豪强勾结的,明面上,大都还是对皇权有着天然的恐惧在的。

更遑论陛下面容俊美,气质矜贵,身着一席暗色常服,也依旧无法掩盖其隐藏于下的修长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