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玬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放空:“然后我看到了……很多东西。”
塞尔斯站在屏幕前,嘴角带笑,一直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简玬。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属于这个文明。”简玬笑着看向摄像头,笑眼弯弯:“你一直知道我在做什么,也一直在纵容我。谢谢你,塞尔斯。”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和你开口,但我想,我应该和你道个别。你应该知道这点,对吧?”
简玬歪着头,眼神纯良而干净: “我想和你解释,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过真话了,没有人想听真话,也没有人听得懂真话……他们只是虫族而已。所以我只是在做事,一直在做事,直到我拿到我想要的结果。虫族文明被我侵蚀了,就像当初的虫族病毒失控之后肆虐到整个人类文明,他们不会再生出一个正常的孩子,他们生出的所有孩子都是‘我’,直到他们死去……而整个虫族文明都会被我取代,没有例外。”
“‘我’会取代整个文明。”他炫耀一样向自己的抚养者开口。
“可是塞尔斯,我好痛啊。”简玬微笑着坐在一片星空前:“虫族的基数太庞大了,我很害怕他们发现我做什么。但我发现,没有一个人在乎别人在做什么,所有人都在撕扯着别人身上的利益,所有人都巴不得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去,包括我。就算我杀了这个人,也会有另一个人毫不在意地取代这个位置,这具身体记不住任何死亡的细胞,这就是个彻底的零和博弈”
“在抢椅子游戏里,在音乐结束的时候,每把椅子上都坐满了人。”
“所有人都在竞争,所有人都在撕扯,所有人都贪婪,所有人的眼里都只有自己,我好痛啊,我对着这个世界尖叫,但没有一个人回应,我得到了他们口中说着完美的一切,但我越来越痛,所以我毁了这一切。”
他的笑容里闪烁着不可理喻的疯狂。他看上去并不痛苦。
“所以他们都会死,这个文明要毁灭了。真好啊。”
简玬顿了一下,再开口:
“塞尔斯,你后悔给我看到星星么?”
他当然听不进任何回应。
简玬走向镜头,给了镜头一个吻,再从镜头外取出一把手枪,微笑着后退,背对着那片星空。
他的身后是辽阔的宇宙。
没有人知道它会带着他驶向哪里。
然后他抬起手,在视频里,把手枪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砰。
……
数千年前,人类迁徙计划前夜。
那个时候,虫族基因刚被发现,虫族仍然被称为人类。
黑发的女人躺在床上,一个金发的女性走到床边,给了她一个吻。
凯瑟琳开口:“亲爱的,我会带上你一起……我不会让你孤单,也不会让你落单。”
黑发的女人摇摇头:“我对虫族基因有排异反应,我活不下来,也无法被虫族基因保护。”
凯瑟琳有些慌张:“我会带你走的,亲爱的,相信我。你不需要基因改造,你能平安地活下去。”
黑发女人笑着对凯瑟琳招招手,后者立刻温驯地俯身下来,和她的爱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随即,感应到什么般,凯瑟琳脸色一变:“你注射了改造剂?”
“是啊,而且失败了。”黑发女人笑着,她的笑容极其坦然,带着疯狂,“最高浓度的虫母信息素,只有你才能承受的基因改造,是吧,凯瑟琳?”
“你会死的!”凯瑟琳紧紧攥住女人的手腕:“医生,不,我该把你送去研究所……这个进程必须停止……”
“迁徙计划不需要一个毫无基因变异能力,需要全部人保护的废人,凯瑟琳。到处都是核战争,没有多余的资源带我离开了。”
黑发女人冷静地挣脱凯瑟琳的手,她凭借着凯瑟琳身边人的身份偷走了这份改造基因。“你需要完成我们的计划,你是最完美的虫母,而我会死去,我的身体会腐烂、变异,成为渗透入墓穴里的病毒,再在某一刻,从这片土地上重生……”
“我不甘心啊,凯瑟琳,你是大科学家,而我只是一个会随时被遗忘的人,是一个随时可以因为别人的利益被抹消的名字。把我留在这片土地吧,让我承载所有的骂名,让他们记住我,永远地记住我。”
她的双瞳渐渐充斥了血色,眼底充斥着疯狂的笑意,她紧紧攥着凯瑟琳的衣服,再是手,忍着疼痛开口:
“记住,你需要缔造一个只有‘我’的文明一个真正的虫族文明,而不再是披着虫族外衣的人类……一个全新的文明……不再有争端,不再有战争,不会再一次自我毁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无聊的进程……”
她的声音并不悲痛,而带着目的即将完成的狂喜。
上亿个人中,总有一个能达成目的的疯子。
凯瑟琳震惊地摇头,满脸是泪,紧紧看着自己的爱人,黑发的女人却不管不顾地开口:
“回来找我,无论需要几千年,几万年,直到宇宙的尽头。如果我苏醒,我会在这里,变成你,等着你。人类的血肉是我的组织,人类的个体是我的细胞,人类的基站是我的眼睛,我的嘴。等你们活下来那一天,回来找我。”
“你知道的,亲爱的,我最怕孤独。”
“还有,别忘了我。”
她用血红的双瞳死死地盯着被她攥痛的爱人:
“我叫简玬,你会记住这个名字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