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格尔把杯子放下,抬手叫了侍应生,再谦和地说:“幸会。”
无论简玬介不介意,他都不会让简玬去做这件事。简玬想演戏他就陪着演,但有些事情他同样会顺手为简玬做了。
简玬自己没架子,不代表他们就有那个资格蹬鼻子上脸,觉得自己不想当狗要当人。
简玬和小西林思道别之后,走开了一段路,在下一个隐蔽的拐角再次见到了斯蒂格尔。
斯蒂格尔刷开房卡,请简玬走了进去。
房间的窗帘完全关闭,斯蒂格尔迅速地帮简玬关了门,在简玬坐下之后跪坐在他的脚边。这间房的位置是斯蒂格尔特意选的,简玬让他在这里等着他,距离其他人很远。
刚刚斯蒂格尔确实参加了一场商务活动,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到这儿来。
“你要求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办好了,用的是假身份。”斯蒂格尔说完这句话之后,又疑惑地问:“不过你明明有正式宾客的资格,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想知道吗?”简玬笑着问。
斯蒂格尔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小心地倚在简玬腿边。
身为二代,他基本不可能有这样展现自己脆弱的机会,在其他人面前也向来是不可撼动的。
只有在简玬脚边,他才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为一个真正比他强大的“主人”服务即使这个主人兼任他的大学同学。
“如果那是一个需要被保管的秘密,我不会知道,我也不会去那里。”斯蒂格尔开口,“你能来这颗星球,我能在校园以外的地方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简玬的手轻轻抚摸着斯蒂格尔英俊的脸,像是在摸一只真正的狗。
他对任何会跪在他脚下的家伙都会有这样的动作,也不怎么在意他们作为个体的独特性。似乎只要他们能为他所用,就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
“我要杀一个人。”简玬的语调并没有什么波澜。
他会吃一顿饭,或是看一场展览,或者杀一个人。
多么稀松,多么普通,多么平常。
斯蒂格尔的身体僵住了,随即放松下来,只是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原因无他,他大概能猜到简玬打算杀的到底是谁。
而这件事情对任何虫族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
“我知道了。”他应道。
“你不担心我把你牵扯进去吗?”简玬笑道,看向抬起头的斯蒂格尔的眼睛,“你可能会为此付出很严重的代价。”
在他来这颗星球的数十天,根据他的情报,有无数想要前来“拜访”他的权贵被挡在了酒店之外。
在他们下了舰艇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和他接触的机会。
有一部分虫族因为贪污和其他罪名被逮捕了,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整个学校都被你催眠了,你控制了我的某部分思想,把名为恐惧的阀门关闭了。我很难去思考这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当我想去思考的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完成你要我做的所有事情。”斯蒂格尔坦诚道,“我以为自己会很恐惧,但完全不是,我反而很轻松。”
“失去痛觉,一意孤行,然后死亡。”简玬点评。
他微微弯腰,头朝下,捧着斯蒂格尔的脸,睁着血红色的双眼看向抬着头的斯蒂格尔,开口:
“现在我解除你的思想钳制,你会按照你拥有的一切信息来思考所有理性的可能性,权衡利弊,并完全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拒绝继续行动,或把我的行为告诉其他人。然后,你会诚实地告诉我你的答案。”
听到简玬这段话之后,斯蒂格尔呆怔了一瞬间。
随即,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流下。
他的嘴唇有些颤抖,双目放空,然后痛苦地闭上眼。
他仍然维持着这个姿势。
简玬的手仍停留在他的脸上。
过了许久,斯蒂格尔慢慢地睁开眼:
“……我不后悔,我会继续做这件事,不会把它告诉任何人。”
虽然保留了情感、思想、思考方式,他却被要求说出那个真心的答案。
简玬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
他追加了一句:“你真的可以拒绝。”
他的催眠对于已经接受了催眠的虫族来说是绝对的,斯蒂格尔不会存在昧着良心说话的情况。
“你不认为这件事情是正确的,但你仍然会去做,对吗?”
斯蒂格尔看着简玬,跪坐着直立起上半身,将简玬的手重新放在他的脸上,宽厚的手心捂着简玬有些冰冷而细腻的手,试图将它焐热一些。
他没有给出一个暧昧又浪漫的答案,也没有回答是因为他有多么喜欢简玬。
这些东西都太轻了,比起简玬即将要做的事情来说简直一文不值,也根本无法成为一个答案。
“我要做的只是追随你,不想考虑其他东西。简玬,关闭我对这件事的恐惧吧,它太让我痛苦了,求你了。”斯蒂格尔恳求道。对某些情感的麻木让人上瘾,它能让人不再彷徨。
即使他真的喜欢简玬,真的是面具人的狂热追随者,并真的为能成为简玬的同学、亲眼看到那辆黑色幻影而激动万分。
他欣赏漂亮的类雄,也喜欢大多数充满力量感的雌虫,但简玬对他而言是独特的,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肉体的逻辑要求他们要不就作出正确的、符合理性的获利判断,要不就追求理性地获利最大化却因为认知偏差作出错误的举动。他们根本无法脱离这样的思考方式,一切行动都为此而开始和维持。
而被简玬催眠之后,这一切的底层逻辑都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