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遍体鳞伤,脸色惨白的乔檀,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你好好的。”

好好的……

她好不了一点,因为她穿越了。

她穿进了一个在历史中并不存在的国家,邕国,从二十三岁的社畜变成了十六岁的小姑娘。

原身的娘是富户乔员外养在外面的外室,原本日子还过得去,奈何乔员外的夫人不慎滑胎,偏偏原身的娘同年诞下一对龙凤胎来,乔夫人大受刺激,非说自己的孩子被阴阳双煞所克这才没了命,硬是将尚在月子里的姜氏赶出三十里外,丢到了麓平村与向阳村交界处的庄子上。

庄子里的人知道姜氏被乔夫人不喜,被乔员外所弃,哪会正眼瞧她,时不时来欺负她们母子四人,或寻借口找她们的麻烦,到底在一个雪夜以原身偷银子为由将她们轰了出来,后几经辗转落户麓平村。

麓平村民风淳朴,却也不乏鄙夷姜氏出身来历之人,是以原身母子四人虽活了下来,却过得十分艰苦,平日里挖挖野菜,靠着姜氏养麻织布勉强度日,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姜氏病了。

起初只是有些咳嗽,后高烧不退,之后便躺在床上起不得身,开始说胡话,没过多久就咽了气,留下原身姐弟三人。

姜氏临死前嘱咐原身,让原身去求乔员外,将她们姐弟三个接回乔家抚养,原身依言而行,想着即便不被父亲重新接纳,领些月钱也是好的,结果钱没讨来,反遭了一顿毒打。

乔家的家丁对原身这个外室女毫不客气,抡起她胳膊粗的棍子就打,偏原身是个硬气的,非但一句求饶的话不说,还骂了乔夫人几句,气得乔夫人甩了她几个巴掌,又用鞭子抽了她一顿才命人把她丢出去。

原身就这样死在了家门外,病逝的她魂穿而来,被好心人送回了村子,由邻居徐氏照拂。

很惨。

可她也算由此重生。

至于她现在的家……

一间四四方方破草房,除了吃饭用碗筷桌子,只有几个坛罐和水缸,屋外围着一圈篱笆做墙,东面堆着些草杆,草杆旁用黄土搭了个灶,灶上歪歪扭扭架着个木桶模样的陶具,应是煮饭用的锅子。

家徒四壁,不过如此。

乔檀的心隐隐抽痛。

“阿檀,你又难受了是不是?”见乔檀皱眉,徐氏赶忙凑了过来,抱住了她。

乔檀眼皮子打架,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徐婶,我想睡一会儿。”

徐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睡吧,放心,你弟弟妹妹有我呢。”

“那、那有劳徐婶子了……”乔檀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话没说完便昏睡了过去。

入夜后,乔檀发了热。

烧得昏昏沉沉的乔檀将乔松乔樱吓得哇哇大哭,毕竟他们的娘就是发热之后离世的。

徐婶子生怕乔檀挺不过来,将丈夫儿子女儿都叫到了她家里,又是烧水,又是捣药,忙乎了一晚上,这才堪堪令乔檀退了热。

想到乔檀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徐婶子忍不住咒骂:“这乔员外也忒黑心了些,这是把自己女儿往死里打呀,他就不怕遭报应!”

正在捣蓟草的张四嗐了声:“怕什么怕?他们既做得出,就不会怕。只是这三个孩子往后可怎么办?”

“是啊,死了娘,爹又不管,该怎么活下去。”徐婶子给仍在昏睡的乔檀换了块帕子,看着缩在床尾哭泣的龙凤胎姐弟陷入沉默

得给这三个孩子想个办法出来,不枉她和姜氏交好一场。

-

卯时,天大亮,乔檀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骨头都是酸软的,好似被什么重物重重碾过一样,一点劲都用不上。背上胳膊上湿漉漉粘着些东西,她伸手一抹,原是些捣出了汁子的草药。

若记得不错,徐婶子一家照顾了她大半夜。

异世重生,背了一身伤,又发烧又挨饿,乔檀当真觉得自己死去活来了两回。可当清新的空气钻进她的鼻腔里时,她还是很感激,感激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条命。

有命在,就有希望。

正想着,床尾有了动静。

不知是乔松倒在了乔樱身上,还是乔樱压住了乔松,两人齐齐哎呦一声,骨碌一下子坐起来,看向乔檀。

“姐姐!”

“姐姐,你醒了!呜呜呜,昨晚上吓死我们了。”

一壁哭诉,一壁挤到乔檀身边。

面对这对尚有些陌生的“亲生”弟妹,乔檀很是有些手足无措,然心底却是暖融融的,仿若早与他们做了家人,她一手搂住一个,笑着应承:“姐姐没事了,你们别哭,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真的?”

"真的。"

乔樱率先止住了哭声,往乔檀怀里一倒,半是撒娇半是害怕地道:“姐姐,你以后别生病了好不好?”

乔檀知道他们被吓坏了,毕竟她是他们两个在这世上唯一的倚靠,要是她有个好歹,他们两个小的当真是举目无亲,被逼上绝路。

“好,姐姐好好的,再不生病了。”乔檀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你们饿了吧?家里可还有吃的?”

殊不知她这个话题并不轻松,甚至很压抑。

果然,只见脸上刚刚有些笑意的乔樱垂下头:“姐姐你忘了吗?家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凡是能还钱的东西,都被娘当了卖了。”

乔檀一滞,冷不防看见徐婶昨日留下的干饼,忙拿起来给乔樱乔松:“这块饼你们两个分了吧,先垫垫肚子,其他的,姐姐想办法。”

乔樱摇着头不肯接饼:“姐姐也没吃东西呢,姐姐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