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嘴上说着关切的话,毕兴怀并未对沈淑君有丝毫动作,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院门完全打开,待自己完全踏入院中时,又将门慢慢地给关上,顺手掸了掸因为先前要挤开大门时衣衫上沾染的尘土。
动作行云流水,举止中甚至尽显斯文与雅致。
若是多年前,这样的举动会让沈淑君心生涟漪,但此时瞧见毕兴怀这般的装腔作势,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
“你来做什么!”沈淑君站稳了身子,怒目而视。
“自然是来看一看娘子。”毕兴怀仍旧是慢条斯理,“毕竟娘子离开家时间已久,为夫心中担忧的很,所以到处找寻娘子,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这才找寻到了娘子的下落。”
“不过娘子此时的境况倒比我想象中好上许多,倒是我低估娘子的能耐了。”
毕兴怀打量了沈淑君一番后,眸中的光变得锐利起来,“看起来,娘子现如今卖话本赚了不少银两呢。”
听到毕兴怀如此说,沈淑君先是一怔,而后则是翘起了唇角。
怪不得她身在此处毕兴怀也能找寻得到她,想来也是因为这话本风靡,连他都有所耳闻。
不,不单单是有所耳闻,只怕是这话本人人皆是在看,所有人看完之后,便能联想到那话本中薄情寡义的丈夫正是毕兴怀,对其鄙视不已,背后议论不休,这才引得其如此恼羞成怒,不远千里也要来找寻到她,兴师问罪吧。
啧,还真是有意思。
沈淑君心中觉得畅快无比,微微一笑,幽幽道,“也还好,承蒙多人捧场,也算是赚了一些小钱罢了。”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赚钱不赚钱的都不打紧,关键是这么多人喜欢,也算是我这话本写的成功,毕大人说是不是?”
毕兴怀闻言,脸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这个女人,当真是和从前不同了。
若是换做从前,只要他一出现,连话都不必说,这沈淑君便是双目含泪,满脸悲悲切切,妄图惹起他的怜爱,更会低眉顺首地嘘寒问暖,生怕引起他的反感和不悦。
现在,竟是大声辩驳,张口讽刺,当真是连妇人的半分妇德都不遵守了!
毕兴怀张口便想呵斥,但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只能将满心的不悦压了下来,勉强挤出了些许笑容,“娘子说笑了。”
“娘子离家两年,吃了许多苦头,心中有些怨气也是应该的,为夫受着就是。”
说罢,叹了口气,“是为夫对不住娘子,让娘子受苦了。”
“不过还请娘子放心,我此次来便是要接娘子回去,往后必定好好弥补娘子,万不会让娘子再受任何委屈!”
说着话,毕兴怀走上前,想要去握沈淑君的手。
沈淑君往后退了两步,有意躲开,冷笑了一声,“毕大人这话说得有些好笑,当初休书已给,毕家尊长皆已见证此事,我早已不再是毕家妇,与毕家再无任何关系,又何来回毕家一说?”
第516章 砸碎
“毕大人口口声声所说的娘子,早已是往日之称呼,眼下我乃沈氏女,若是毕大人再如此称呼,便有骚扰之嫌,若毕大人再不更改,那我只能报官处置!”
“自然了,毕大人大约会觉得官府不会理会这种小事,又极易认定此事乃是个人恩怨不会多加理会,但只要我报了官,此事必定也就会传开,人尽皆知。”
“堂堂毕大人休妻之后却与前妻纠缠不休,不甘心被前妻冷待继而情绪失控,言语举动不雅,这毕大人往后的脸面只怕是要没有地方放了吧。”
“我一介民女自是不理会这些,倒是此事传到京城,只怕于毕大人名声有损,往后这仕途之上也要大受影响了吧。”
从前同床共枕数年,沈淑君对这个昔日的枕边人可谓了解的十分透彻。
毕兴怀最是爱面子,又自私自利,满眼皆有自身前途之人,这些话,可以说句句都戳到了他最痛处,让他不敢再造次。
果然,毕兴怀面色顿时变了一变。
这个沈淑君,现在还真是伶牙俐齿,令人生厌!
毕兴怀咬了咬牙,半晌后,神色温柔地低声唤了一句,“淑君……”
“我知道,从前皆是我的过错,但求你不要再生气,免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你倘若心中有怨,尽管发泄出来,无论是打我还是骂我,我皆是能够承受!”
“从前给你休书也是因为在气头上,自你离开家中,我心中始终都是空落落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幡然醒悟,在我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从前让你受委屈皆是我的错,我往后必定会潜心悔过,再不让你吃半分苦,受半分委屈!”
毕兴怀一番低三下四地认错,眼看沈淑君神色有所动容,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从怀中拿了出来,“这是从前淑君你送给我的,我一直保存至今……”
沈淑君抬了眼皮,瞧见毕兴怀将手中的帕子一点一点打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泛着白玉光泽一般,骰子形状的物件。
而那骰子之中,镶嵌着一颗色泽红润的红豆,与那白交相辉映,甚是好看。
所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选用合适的菩提子,一点一点地打磨成方块,再用小刀一点一点地将中间掏空,嵌入一颗红豆,来表达相思之意。
而在制作这骰子的过程中,打磨、雕刻费时费力,且稍有不慎,便是手指搓伤、见血。
入骨的相思,也是制作这骰子时的苦楚尽显。
而这镶嵌了红豆的骰子,正是沈淑君和毕兴怀成婚之前,沈淑君亲手所做,为的便是表达自己的心意。
而还未成婚前的毕兴怀,也的确是每日都带在身边,哄沈淑君高兴。
此时再看到这镶嵌了红豆的骰子,沈淑君一时感慨万分,连脸上的神色,都似变得温柔了许多。
伸手将那枚骰子拿了起来,攥在手心之中,摩挲了许久,沈淑君抬眼看向毕兴怀,“你方才说,你错了,那你说说看,你错在了哪里?”
“这……”
毕兴怀顿时一时语塞。
他何尝有过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