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队伍迟缓了下来。抬眼望去,只见前方某处聚集了不少人,堵住了道路,所以无法前行。

刘稷的亲兵得了示意策马上前询问:“在此地聚集作甚?不知道不得擅自集会吗?”聚众则易生乱,南都之中是不允许普通人大规模集会的。

一个人站出来答话:“回军爷,兵仙在此地设局呢。”

刘稷也策马走了过来,他若有所感地挑起艳丽的桃花眼看向酒肆的二楼,只看到了垂下的竹帘。

他收回目光以一声嗤笑作为对路人的回复:“兵仙?纸上谈兵也配叫兵仙?”

他听说过兵仙阵的事,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那些民间学士沽名钓誉的手段罢了。这种抬高自己声名的办法在秦川或许很吃得开,但在南地不流行,也不让流行。

抱着揭穿里面那个神秘人真面目的刘稷下令:“走,去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说完他翻身下马,大步朝店内走去。

卫兵闻令,迅速在刘稷之前于左右两侧开路,簇拥的人群纷纷被赶到两侧,热闹的酒肆,顷刻间绕着兵仙阵的阵盘给这个青年将军腾出了一大片开阔地带,好不威风。

所谓的兵仙阵乃是以地图为棋盘,以棋子为士兵,以历史为背景布下一场假设的战局,战局的情况说明就在一旁,这是一场攻城战,选取的战场是毫无天险可依、易攻难守的怀城,而破阵者被要求在数倍于己方兵力的敌人进攻下守住城池。

所有的攻城计划已经写在旁边的板子上,透出一种“就算让你知道我所有计划,你也守不住城池”的倨傲。

刘稷看完战况说明,又绕了阵盘走了一圈,勾起嘴角:“这有何难?”

接下来众人听到了刘稷阐述了自己的作战方略,看着他对一轮又一轮进攻做出从容的应变。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懂作战的人都知道刘稷非常完善地运用了现有的资源,虽然看起来步步险,但却也的确有非常大的概率能守住。

根据兵仙演武的规定,除标注出来的条件外其它均按普通情况考虑,一件事若能有七成概率便算作一定会发生。

所以当刘稷守住最后一轮进攻而城池依旧保持九成完善度的时候,众人知道,为难了不少兵家学者的兵仙阵,破了。

懂兵法的人最先叫起好,他们是最能看懂这场演武的人,在他们眼中这不是一场沙盘上的过家家,而是一场酣畅淋漓、精彩至极的战斗。

而旁人听到内行人叫好也跟着鼓起掌,一时间酒肆里好不热闹。

伴随着叫好声,二楼楼梯口处出现一个黑衣人:“三公子,我家先生请您移步二楼。”

这种发展刘稷早有预料,楼下的阵盘估计只是抛砖引玉,要是真的借此称兵仙也未免太过托大。

此地是南都,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带着亲兵抬脚踏上了楼梯。

跟着黑衣人进入二楼的雅间,屋内又有一个阵盘。

不过这次阵盘前坐了一个青年,他穿着儒生最常穿的青衫,年纪约莫二十,相貌只称得上端正。

他比刘稷想得年轻,也普通得多。

刘稷环视四周,这间屋子陈设很简单,一张阵盘,一张茶桌,两个坐席,几幅挂画,剩下酒肆右边有个屏风样的隔断,看着只是普通的酒肆雅间。

刘稷将目光放回年轻人身上:“你就是兵仙?”

年轻人回道:“在下苏辛,兵仙阵是我派对这种对战游戏的命名,并非是对设阵人的称呼,‘兵仙’也只是外人不知先生名讳的代称,世间皆人,何来仙?”

这话既回答了刘稷的问题,也解释了他们并没有以“兵仙”自居。

不过刘稷并不在乎这一个称谓,听到眼前之人依旧不是设阵人,他感到有些不耐烦:“把你那先生叫出来!”

面对隐约有些发怒的刘稷,年轻人依旧从容淡定:“先生现在不在。三公子想见先生,赢了我再说也不迟。”

若说楼下的局是抛砖引玉,那楼上再设局就有点惹人烦了。

但刘稷已经上楼,若就此离去旁人还以为他惧怕了这个“兵仙”,抱着一定要揭穿背后之人的面目,将其赶回深山老林的目的,刘稷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不同于楼下明显一方劣势的设局,楼上的局势均力敌,模拟的是四百年前宋齐的一场交战,两军隔水相望,目的都是击溃对面的军队。

这次的对战方法稍作更改,两人有机会事先写下三道命令装入锦囊,作为隐藏手段在开战后择时打开。

不过,若预先调动的“军队”在此后接受了其它调遣使其无法完成锦囊里的任务,便视为这道命令作废。

两人都写下了自己的策略,战斗正式开始。

贸然渡江易导致被动,最好的办法便是诱敌来攻。

名唤苏辛的年轻人的确有些本事,面对刘稷好几次故意露出的破绽都忍住了,战局一时有些僵持。

“你有十万兵马,但你调动的只有八万,剩下两万是在设伏吧,让我猜猜,是在这里――”刘稷伸手一指,正是苏辛在锦囊里写下的伏击地点。

说完在第二个回合中刘稷便拔了苏辛的伏兵。

刘稷手指右往地图的东向滑,停在一处:“而你在这边做的动作其实是为渡江偷袭我薄弱处做准备吧。”

不过这次他只是说说,并没有动作,但苏辛心里清楚,刘稷又说中了。

一下被对手说中两处布置,苏辛不可避免地乱了阵脚,然令他更焦躁的是他竟连刘稷的半分意图也猜不到。

他能看出刘稷在准备渡江,然而他细细观察了刘稷对军队的调动,却始终猜不透他有什么伏笔。

到了刘稷的行动回合,他翻开一张牌,上面写着“大雾”。他微微一笑:“起雾了,我要渡江了。”

苏辛看向刘稷的登岸地点,顿时感觉不妙,先前那一带的伏兵已被刘稷清除,如今那里是他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前几个回合中刘稷已经造好数千只战船,夏季为南风,他借风势渡江,在雾散之前登岸,年轻人没办法在半路袭击他;而事先对兵力的分散也导致他没机会迅速集结兵力作出应对。

一旦刘稷登岸,就是他的败局。

刘稷如今所有兵力都调动,他锦囊里的命令大概率全数作废。

看到苏辛看向自己锦囊的目光,刘稷挑眉,邪气一笑:“还在猜我写了什么?所幸告你好了。答案是,什么都没写。”说着他拿起自己的锦囊打开,三张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