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如今朝中的钉子九千岁已经拔了个干净,顾辉也杀了,还灭了厉元毅在青龙盘的藏兵并重伤了这人,总算是扳回一城。

所以此刻九千岁再交代时,也比之前在法门镇时多了几分底气。

再对着临江王撒撒娇哭上一哭,好好夹着肉棒让这人舒舒服服射上几回,九千岁终于过了这一劫,被从刑架上抱了下来,总算是可以上床休息了。

窝在临江王宽厚温暖的怀中,筋疲力尽全身彻底泄空了的九千岁几乎立刻就睡了过去,陷入了黑沉的梦乡之中。

迷迷糊糊中,夏闻书觉得自己飘了起来。

他仿佛变成了一道无形无质的风,又或许是随风飘荡的气球。他看到了被洗劫一空的上京、满目疮痍的城墙,看到了遍布京城如土匪一般的义军,也看到了自己残破不堪的尸体。

原来自己已经死了吗?

他在半空中无法自控地飘荡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侍卫统领冲开人群试图为他收敛尸体,他杀了很多人,但左臂也被齐根劈断,血流得到处都是,可最终还是将他的尸体全都收在了一起。

他心痛难耐急得不行,好不容易才勉强控制了方向,想跟着全身是血的李棋出城,想拦着那些追杀他的士兵,可他还没飘出多远,整个人却突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拉了回去。

然后,他看到了厉元毅。

夏闻书这才知道,上京被破时,这人竟然并不在西南,早已不知何时来到了京城!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的魂魄似乎被困在了厉元毅四周约莫五百米的范围内,无论什么方向,只要想离开立刻就会被拉回。

夏闻书看着自己愤怒地四处乱撞,仿佛一个囚徒般绝望崩溃,被迫看着那些混蛋在宫中开庆功宴,商量着下一步如何杀他的景川、如何将定北军引入北羌的圈套……

他气得几乎吐血,可是再难受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干脆躲到了花园中,痛苦地缩成了一团藏在了蔷薇花架下。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了贝青云。

他看到贝青云仿佛游魂一般穿过花园,看到他扶住了喝得半醉志得意满的沈安凡,看到了他在假山旁,一刀捅进了沈安凡的心脏。

“你”沈安凡脸上的得意瞬间全都化成了惊恐和愤怒,张嘴想叫,却被贝青云死死按住了嘴。

贝青云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安凡双目圆睁失去了气息,仿佛处理什么垃圾一般一脚将尸体踢进了假山中。

夏闻书看得目瞪口呆,就见贝青云杀人之后居然还不离开,反而重新返回了宴厅,盯住了同样喝得醉醺醺的郑阳。

不要夏闻书真的吓到了。他焦急地想拉住贝青云,可手却一次又一次穿过了男人的身体。

别去!

郑阳和沈安凡不一样,他的功夫很好,根本不是从未练过武的贝青云能杀的!

何况厉元毅还在,他身边的影卫全在暗处盯着!

夏闻书简直要疯了,可他怎么都拦不住宛如入魔般的贝青云,眼睁睁地看着他借着敬酒的机会试图捅死郑阳,最终却死在了这群土匪的乱刀之下

无数鲜血从青年体内涌了出来,夏闻书眼前全是一片血红,他大哭着挡在那些刀前,难过得全身发抖。

“啊”

夏闻书猛地从床上坐起,右手死死按在自己心脏上,难以控制地剧烈喘息着。

他的心,好痛啊。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李棋断臂,为什么要让他看到青云惨死

他已经死了啊!

“闻书?”沈洛初一把将人按入怀中,强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着他,轻声问道,“是做噩梦了吗?”

“不”夏闻书眼泪夺眶而出,“不是梦”

他知道那不是梦,那是他不知何时曾经经历过的一世

无论是李棋胳膊被劈断时骨肉碎裂的声音,还是贝青云身体被刺穿时喷涌的鲜血,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洛初起身点燃了灯火,又为夏闻书倒了一杯温茶,喂他喝下后,将人揽在怀中,让九千岁在自己怀中哭了个够,却并没有追问什么。

好半天,夏闻书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缓缓将今夜的梦境告诉了临江王。

他之前为了解释自己今日的异常,已将前两次梦境坦然相告,只是今夜这段记忆,却是有些匪夷所思。

但他既然能从二十三世纪回来,可见这个世界的人是有灵魂的,可他不明白,自己都死了,为何没去投胎,而是困在那该死的厉元毅身边!?

临江王听了夏闻书的描述,心中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道,“为兄过去听镇南王中军帐下的一名谋士说起过,在一些隐世的门派中,似乎是存在能控制人三魂七魄命途福祸的术法。”

说着,他皱了皱眉,低声道,“七魄中含喜怒哀惧爱恶欲,闻书当年对那前朝太子生出的爱欲,也未必便是真的。”

没错!夏闻书心中一动,他一直觉得十年前的自己对厉元毅的信任和感情简直来得莫名其妙,如今自己身死后灵魂困于厉元毅之身,或许就是这人当年动了什么手脚!?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骤然一怒。

“隐世门派?”夏闻书暗暗咬了咬牙,“不会就是千峰山吧!?”

只是今夜他为何突然又得到一段记忆?难道是因那沈安凡暴露,临江王逃过死劫,导致厉元毅气运再度被消减?

如此倒真的是件好事。

虽然这些经历宛如噩梦,但如果这都是真的,就算再难过他也不愿遗忘,无论是李棋为他断的臂,还是青云为他流的血

想到这里,夏闻书心中咯噔一下,终于想起自己昨日是如何对待贝青云的了

原来他根本不是义军的人。虽然没救成自己,但人家拼了命为他报仇,半点也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反倒是他欠了他一条命。

可他昨日居然那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