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轩辕落华呢?”夏闻书直言道,“他回去后定会找你麻烦,没准还把你当成敌人,要不要我把他多关些日子?”
虽然这和他最初的计划不符,但此刻夏闻书确实不想明司谕再有麻烦了。
他既以真心待他,便是朋友,无需再算计。
若不是知道明司谕绝对不肯,他甚至可以直接杀了轩辕落华。
可惜明司谕的心实在太软,毫不犹豫便拒绝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等会儿便传讯回京,直接放了他就是。”
“多谢了。”明司谕的目光轻轻落在九千岁微微抿起的双唇上,突然觉得心脏仿佛被人重重握住般猛地一抽,瞬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度不舍。
“此地虽是大渊腹地,但闻书还需多加小心,莫离你的侍卫们太远,入口之物让蓝羿验了再吃。”明司谕忍不住俯身靠近了些,直到两人呼吸相闻,小心翼翼地吻了吻那温软的双唇,低声道,“你等我,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夏闻书看着眼前满眼不舍的男人,齿尖轻轻咬了咬下唇,突然道,“明司谕,你总问我为何对你千峰山敌意如此之重,此时虽不好与你细说,但若你信我……”
说到这里,夏闻书顿了顿,认真道,“便多小心你师父。”
××
明司谕一走,夏闻书心情不由有些郁郁。直到被临江王迎进了九湖城,看到城中百业兴盛、繁茂富足的景象,心情才渐渐好了起来。
“沈大哥当年说的果然没错,”夏闻书赞道,“这三江流域的水路彻底贯通后,当真是大不一样了。不枉大哥费了如此多的力气清剿了那些水匪。”
沈洛初见他高兴,也不由得笑了笑,提醒道,“可大哥的政务也翻了数倍,如今居然还把发新币收旧币的事也丢了过来。记得闻书曾答应让子卿来帮我,也不知为兄何时才能见到人?”
“你家师弟现在忙着呢!”夏闻书跟着沈洛初一起进了王府,低声笑道,“他在黑土镇,说起来离此地也就两三日的路程。”
想到再过几日就能见到自家三公子,夏闻书心中忍不住隐隐有些激动,大半个月没见了,他当真挺想子卿的。
“黑土镇?”沈洛初有些意外地转头看来。
“嗯,”夏闻书定了定神,答道,“子卿通晓水文,我之前让他去黑土镇再查验一下陌河堤坝。”
“查验堤坝?”沈洛初脚步微顿,“他一个人?”
“李棋带人跟着。”夏闻书应了一声。他家侍卫统领办事向来稳妥,如今距离决堤还有两年,只是查验一下,想来不会有事。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缓步穿过临江王府临湖而建的青竹长廊,看着湖中盛开的荷花,清风袭袭花香阵阵,一时间当真是神清气爽暑意尽消。
元沉玥带着几名侍卫与王府亲卫一起不远不近地跟着后方,气氛也算得上亲热融洽。
“如今天气炎热,家中庶弟说不如将宴设在湖上,看来确实不错。”沈洛初带着九千岁穿荷而过,来到湖中一处雅亭。
亭中早已摆放好了竹椅木桌软榻香炉,看上去精致而舒适,倒真有几分家宴的味道。
两名华服玉冠的年轻男子立在雕花缠藤的木柱旁,似乎已等待多时。
“这是我庶弟沈安凡。”临安王姿态随意地指了指靠前那名肤色有些苍白的男子,目光很快转向后方那位俊美异常气质清冷的青年,微笑道,“至于这位,富安银庄的少东家贝青云,在上京时拜会过我们千岁爷好几次,想来闻书应该还记得。”
贝青云?夏闻书转头看去,大渊首富之子他当然是记得的,何况三年前这人还帮过他的大忙。
然而,就在夏闻书的目光对上那双让他倍感熟悉的黑眸瞬间,脑海中猛地跳出一幅画面,让他整个人骤然僵在了原地。
下一刻,夏闻书突然将目光再度转向沈安凡,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但这人他却是认得的!
就在那段他被处死的记忆中!
这段让他惊惧异常的记忆他一直不愿回想,恨不得忘得干干净净,但此刻以贝青云为引,却突然无比清晰地从脑海中翻了出来。
当时他惊恐万状,也曾看向四周试图求救,这个沈安凡就站在郑阳身边,态度十分亲近,在义军中地位绝对不低。
沈安凡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其中就有贝青云。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底黑得吓人
夏闻书脑中剧痛,猛地闭上了双眼,掩住了怒意翻腾的目光。
而他的心中,也骤然生出一股刺骨的凉意来。
陌河决堤,当时的三江流域也是灾区,夏闻书只知道临江王在上京失陷前就已身亡,却并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之前他一直觉得沈洛初定然是被顾辉所害,但若这沈安凡是义军的人,岂不是更方便对临江王下手!?
毕竟那时顾辉应该在法门镇,而沈安凡却一直跟在临江王身边。
“闻书?”沈洛初有些惊讶地看着瞬间脸色发白的九千岁,伸手将人搂入怀中,探了探他的前额。
夏闻书深吸一口气,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我没事。”
说着,他睁开眼,目光冷冷地扫了沈安凡和贝青云一眼。
沈安凡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紧张,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贝青云却直接上前了好几步,伸手似乎想探他的脉。
夏闻书猛地一手拍开,带着怒意瞪了这人一眼。
贝青云有些意外,双眼微眯后退了一步,看了眼自己被打开的手,眼中同样升起一抹怒意,淡淡道,“原来,千岁大人已经不记得小民了?”
“不记得了。”夏闻书怒气未消,根本不想理他,扭头又扫了那沈安凡一眼,突然开口道,“王爷,本千岁一向怕凉,并不喜此处,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你我兄弟好好叙叙旧。”
沈洛初当真是惊讶万分,脸上却半点也没露出来,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转,缓声道,“愚兄倒不介意,只是闻书既然想铸新币,少不得要跟青云合作,当真是不记得人了吗?”
夏闻书顿时暗暗咬了咬牙。
说起来当年在上京,景川刚登基他们立足不稳,国库空虚,白银大多都在银庄和世家手中根本不肯拿出来兑换,导致基本的民生都难以运转,多亏了贝青云帮忙才度过此劫。
两人相交还算莫逆,在夏闻书心中,确实是将贝青云当朋友看的。
所以今日骤然想起这人不但是义军中的一员,竟然还去看他被处决,心中当真是又惊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