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说了此话,我怎能容忍如此羞辱,当场杀了他。”他冷漠地说道。

韩枯松登时全身血液发凉,一下便想到从前,自己因恨恶情敌,总是在年幼的少主面前大骂对方,连带少主也将他视作十恶不赦的仇敌。

今日之事,虽然并非自己授意,但细究起来,实是罪责难逃。

害少主酿出如此人伦惨祸,就算君侯不怪,将来他又如何去见静妹?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这可如何是好!全是我的罪……”

韩枯松心神大乱,慢慢松开了裴世瑜,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发呆片刻,忍不住又狠狠地捶了几下脑袋,恨不能将自己当场锤死。

正又惊又怕又懊悔,忽然,他发觉对面的裴世瑜仿佛害了病似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韩枯松急忙上去,又扶住他。

“罢了罢了!你快去休息!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多想了!君侯不在。等他回来,若是怪你,到时大师父与你一道承担便是……”

韩枯松正在安慰,不料,被他反手突然一把攥住手臂,只觉他的五指深深捏入自己皮肉,痛入骨髓。

“大师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会是我的……”

他咬牙,顿住了。似从口中说出那两个字,于他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你一定知道的,你这就告诉我罢!”

他看着韩枯松的眼睛,用颤抖的声音,低低地恳求。

韩枯松一怔,与他对望片刻,忽然,醒神过来。

少主并未真的杀人。方才应当只是在诓自己而已。

是自己上当了。

韩枯松一时僵住,想要否认,知已瞒不住他了,但若说出,似又不妥。

他迟疑了片刻,含含糊糊道:“当年之事,大师父真不清楚……你问我也是无用……君侯与你阿嫂不在,你也刚出远门回来,我看累得很,莫若你再等等,先休息几日,等他们回来再说……”

裴世瑜定定看他片刻,忽然撒手,撇开他便朝外奔去。

“你去哪里!”

韩枯松问道。他不应。猜他必是这就要赶去潞州了。

看他这一副骇人的模样,韩枯松怎会放心让他过去,慌忙追上。

“虎瞳站住!”

正在这时,庭院外响起一道呼喝之声。

韩枯松抬眼,见裴忠恕的身影闪出,出现了院门之外,急忙喊道:“快拦住他!别让他走!”

裴忠恕挡在裴世瑜的面前。

“不用去找你兄长了!当年事,二叔最清楚不过!你既已知此事,二叔告诉你便是!”

“宇文那厮罪不可赦!你杀了便杀了!没杀,日后杀也是无妨!”

裴忠恕提及宇文二字,便似被牵出极大的仇恨,切齿说道。

第108章 前尘(2)

帝国末年, 各地局势形同起火,西南世子宇文纵更是率先叛出朝廷,危机更甚。

大将军收到急令前去平叛,河西军事托给裴隗。

当时的宇文纵虽十分年轻, 但兵强马壮, 背倚天府, 其个人的军事能力也极为不俗, 并不容易对付。

平叛陆陆续续, 持续了长达两三年的时间。

最后一次, 大将军彻底击败宇文纵。兵败后, 宇文全家被朝廷所杀, 只他自己领着残兵败将逃亡而去。

大将军回到了河西,不久,逃走的宇文纵在河北一带再次作乱, 甚至自号横海天王,大有卷土重来、横扫四方之态。

那里已是朝廷失去控制的乱地, 朝廷鞭长莫及。

监军太监因此前索贿不成, 一直怀恨于心, 趁机诬告大将军心怀不轨,故意放走宇文纵, 这才遗祸至今,造今日之乱。

朝廷此前为拿捏边伯, 曾以厚待为名, 将他们的家人召至长安。

裴家也是如此。族人此时大多都在长安居住, 形同人质。

大将军被迫重返长安, 自证不成,被下天牢, 家人亦一同入狱,惟夫人因出身皇室旁宗,得以幸免。

夫人身子不好,秉性也一向柔弱,此时却极为刚强,求告当时的宰相胡德永,又多方奔走,为大将军疾呼。

皇帝终于幡然醒悟,杀了太监,下令为大将军平反。然而此前,大将军已在牢狱中旧伤复发,不治而亡了。

夫人经受不住打击,事后一病不起。

举家扶灵将大将军葬回到河东故宅之后,当家之责,落到了十岁的长子裴世瑛的肩上。

当时风雨飘摇。河西已是形同孤岛,朝廷给不了任何实质的援助。大将军走后,人心动荡,外族趁机猛攻,裴隗靠着大将军的余威勉励将士团结,这才勉强支撑下去。”

“二叔我那时二十多岁,跟着你的叔祖在河西,得知世瑛决意带领族人北上的消息。我想去接应他们,奈何当时战况惨烈,后路被断,无法脱身。”

裴忠恕回忆往事,神情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