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虚空是因了对他的渴望而起;而他的虚空,却是为了别的女人……
肢体交缠的亲密,永远渗透不入感情。
肌肤灼烫的温度,永远无法直达心灵。
这或许从一开始便注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搏斗。没有赢家,没有胜利,只有伤悲徒增,只有仇恸更深……
为什么,上天总是这般地弄人?我想要的永远得不到,想要我的却根本得不到我的珍惜……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心里苦苦煎熬,无可逃避,无法挣脱!
是不是,只有死亡,才可以让自己的心,终于归于宁静?
可是谁又会情愿早早走进死亡?即便身心疲惫,即便倍感挣扎,依然要拼却一切多活它一天。
多活一天,便多一天,去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对不起,我还不想死,所以只能扼杀了你。
对不起……
***************
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雪啊。
耶律嫣然又一次不请自来。
可是这次并没有径自去探苏里唐,而是拐进了秘色的帐篷。
秘色的心,凉凉一惊。
每一次耶律嫣然不请自来,都不会带来一个好消息。这次的恐怕也不例外。
“沈秘色,我觉得我应该来通知你一声儿……”耶律嫣然似乎并不想往里走的意思,只是站在帐门处,高仰着下颌,神态倨傲地瞥着俯伏在地的秘色。
秘色抬头,眼神一片茫然,只是心底有一丝丝悄然爬升的寒气,渐渐缭绕心房。
耶律嫣然对秘色的乖顺十分满意,缓缓却清晰地将自己的手平贴上自己的腹部,柔柔拂动,“沈秘色,我,要当妈妈了……”
是帐外的白雪反射着冬日的阳光,刺入了帐篷之内的幽暗么?秘色只觉得眼前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视野中、脑海中只剩下了一片混沌的苍白,再也看不见了任何的颜色。
可汗说过的。猎貂盛会那天,乌介可汗便来到秘色帐,跟她说过了的。所以秘色觉得自己心理早该做好了准备的,不是么?怎地会,在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内还会纠结起撕心裂肺的疼?
***********
秘色惨白着一张脸,神情近乎虚无地笑着,“宫奴秘色,恭喜耶律妃,恭祝可汗再度弄璋……”
“咯咯,咯咯……”耶律嫣然笑靥如花,殷红的唇重重刺入秘色眼前的白雾,那般潋滟,那般张扬,“沈秘色,谢谢你的恭喜。不过呢,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只是说我要当妈妈了,并没有说这孩子是可汗的呀……哈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她在说什么?
秘色心头的白雾更浓。
就算她是契丹的公主,就算如今回鹘不得不仰仗契丹的鼻息生存,可是,她毕竟是回鹘的皇妃啊,她怎么敢这般孟浪地随便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杀身的大祸啊!
而且,这般隐秘的事情,耶律嫣然她,为何要对自己说起?并且还是这般地倨傲,这般地炫耀!
***************
耶律嫣然看着秘色面上一层一层褪去的颜色,那恍若透明的苍白,我见犹怜。
耶律嫣然的心底,无名之火又起,“沈秘色,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玩儿这套把戏吧!你的苍白,你的无助,在他们那群男人眼里好用,却根本入不得我的眼!他们越是疼惜你,我却越要恨你!你们大唐的汉女,只会柔弱,只会攀附着男人才能生存吗?这里是回鹘草原,这里不是你们十里软红的中原大唐!”
耶律嫣然抬起眸子,视线拉得杳远,“在草原上,即便身为女人,也必须要坚强!男人会的一切,你都必须要学会!驯鹰、狩猎、放牧、格斗,搭帐篷、观天象、测风雪、防野兽……这些这些,全都要会!否则,当风暴、野兽来临的时刻,你不但不能帮助你的男人和孩子,甚至还会成为他们的累赘,害得他们罔送了性命!”
耶律嫣然拉回视线,垂眸睥睨着秘色,“而你,沈秘色,你根本不配得到他们的爱!因为你,可汗不得不背负惹怒陆吟、断送回鹘与大唐邦交的后果;苏里唐更是要痛苦地挣扎在亲情的夹缝中,一边无法忘记母亲的死,一边却要跟自己的父亲争夺同一个女人!你知道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吗?你造成了可汗父子心中的嫌隙,你造成了两代可汗之间的互不信任,你无端地削弱了本来已经强敌环伺的回鹘的力量!”
耶律嫣然倏然停住声音,低下头,用自己的眼睛狠狠地瞪视着秘色,“你,沈秘色,你是回鹘的祸端,你是可汗的灾难,你更是苏里唐的梦魇……你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你难道还嫌自己害他们害得不惨吗?”
**************
你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
你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
耶律嫣然的质问,反反复复轰鸣回荡在秘色的耳畔,她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再无力思考其它的问题。
原来,自己,竟是这么的,不祥啊……
是不是,如果不来到这个世上,不但米娜瓦尔不会死,乌介可汗不会断送回鹘与大唐的邦交,苏里唐不会绞缠在母亲死亡的梦魇里……甚至,甚至就连陆吟也不必葬送了自己的青云之路;甚至自己的父亲也不会遭遇到瓷厂的经营失败?
这一连串的舛运,是不是,全都是因己而起!
*************
耶律嫣然满意地看着秘色眼中,最后的一点微光也如风中的蜡烛一般,悠然熄灭。
心下并非不忍,但是女人的战争永远都是这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女人心内的世界总是狭窄的吧,容不下第二个女人的插足。
耶律嫣然决定再投下最后一剂猛药,“沈秘色,你还真的不想知道,我腹中的孩儿,是谁种下的么?”
耶律嫣然的笑,再度潋滟绽开,仿佛雪中的红梅,光华耀眼,“我知道,其实你早该想到的。只是你不敢往上去想,或者说你宁愿选择逃避。你几次三番地躲在苏里唐的帐篷外面,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不急于说破,该听的、该看的,我想你都听到看到了,所以还用我挑明了来说,说这是苏里唐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