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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陆吟……

秘色的心颤如凉冬,短短数月不见,陆吟那飘逸于风中的发丝,已经隐隐、隐隐,白了发梢……

虽然,那似有似无的白色发丝,衬得他的气质更为清雅,银丝随风,光华潋滟。但是秘色却知道那一寸一寸,都是愁啊……

愁从何起,愁为谁生?或许便在那夜,或许便在那漫天花香之中吧……

睁开眼,身边的早已不是心上的人儿,一切一切已经无法重来,只能接受命运,只能亲手折断心底的思念!

就是这种绝望,就是这份感伤,足以一夜愁白三千青丝啊……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般清雅如莲的绝世男子,这般胸怀锦绣的忠臣良将,怎的就会为了自己,一夜白头啊……

本想再不惹他伤心,于是忍痛将他留给米馨儿,可是何曾料想,他非但没能真的如己所期,甚至竟然这般一夜白头……自己欠他的,何时能偿尽,如何能偿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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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吟迎向艾山的追问,并未多言,只是深深一礼,“小人以天青为名,只为心中明月!天青月朗,一碧万顷,此乃小人心中的理想。心为一人,名为一人;行为一人,留为一人……仅此而已,没有嗟叹,没有奢望,但求明月于心,此生足矣……”

这般地坦荡,这般地清明,这般地浓情似海,这般地真挚如玉……

艾山攥住秘色的手,又是重重一颤。

秘色自己的心,更是酸成一枚青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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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啊……

七 高昌 23、闲引鸳鸯香径里【300朵加更】

是夜,天光如水,月色倾城。

艾山拥住秘色,痴迷地望秘色脸颊上刚刚的激情中留下的红晕,指腹流连在秘色如蜜如脂的肌肤之上,语气如醉,“秘色……我们,要个孩子吧……”

秘色面上一红,将头埋入被中,只留下一双眸子,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子,“好啊……”

艾山心下悠然一荡,一把拥住了秘色,“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好不好?”

秘色娇羞地笑着躲开,“不好!刚才已经够了,现在你要好好睡觉!明早还要上朝……”

艾山揶揄地拽住秘色,不让她躲开,“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秘色的脸颊红晕更甚,伸出一双玉臂使劲推开艾山,“去……不要这么快啦……我的身子寒,是不易受孕的体质,所以如果我们决定了,就要用些温补的方子,好生调理一下。再说……距离明年的日子,还有一年,难道你希望我到时挺着大肚子跟你入洞房么?”

艾山大笑,“没关系,就算挺着大肚子,你也永远是我眼中最美的新娘,唯一的新娘!”

秘色心头一热,一滴泪险险掉落,忙用手儿掩住了艾山的唇,“嘘……别说唯一,不然我会奢望,现在这样,我已经知足了……”

艾山心下一疼,翻身拥住秘色,“不,秘色,别难过……我说的,就一定是真的。这辈子,我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我的眼睛早就学会只围着你转动,我的心里更是没把天下其他的女人看做女人!你是唯一,你永远是唯一!”

秘色将身子整个偎进艾山的怀抱,“艾山,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对不对?一定会相偕着终老,再也不会遇到波折,再也不会遇到风浪,对不对?”

艾山也紧紧拥住秘色,仿佛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唇细细在秘色耳垂流连,“是的,秘色,是的……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无论再遇到什么风浪,我一定都不会放开你的手,我要你陪着我一起到老;就算到了我死的那一刻,我也希望,能够一直看着你,看着你直到闭上眼睛……”

突然而起的伤感,让两个人都蓦地静默下来。是啊,纵然相爱,纵然爱逾生命,但是毕竟人世无常,毕竟还无法跨越生死的关口啊。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已经是人世间对于情的终极梦想了吧,可是那也是截止在死亡之前,那也一样无法跨越生死的鸿沟啊……

有没有一种爱,能够跨越生命;有没有一种爱,能够超越轮回?生生世世,代代年年,我总会与你相逢,我总会独爱一人……

月无声,夜幽然。

只有两颗滚烫的心,紧紧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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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或者说耶律亿为何会派陆吟来做出使回鹘的使节?

大辽,会如何看待这场回鹘与后唐的结盟?

那坐拥大可敦之位的契丹公主耶律嫣然,为何会近来长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公然反驳过艾山的意见?

甚至耶律嫣然已经很久没有走入过艾山的身边,难道只是因为秘色与艾山同起居,而没有觅得一丝机会吗?

这些问题,不但缠杂在秘色的心间,更是在艾山心中结成无绪的乱麻。

总觉得异常的安静,不会是幸福的彼岸,反倒是风浪到来之前的短暂喘息,随之而来的将有一场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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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之地,众教云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是这个时代,世界上宗教交流最为活跃、最为集中的地方。

虽然回鹘原来的国教是摩尼教,但是自从乌介可汗为了救秘色而与摩尼教东方教主起了龃龉之后,摩尼教渐渐在回鹘失势,到了高昌,到了艾山执掌朝政之时,就更是刻意打压摩尼教,渐渐地开始接受了佛教。

摩尼教渐渐失势于佛教,或许是整个世界宗教发展的必然,是时代的必然。

而艾山刻意打压摩尼教,则更多地是为了秘色……他无法原谅自己当年,几乎亲手将秘色推入摩尼教徒之手的往事,发誓要严惩一切曾经伤害过秘色的摩尼教徒……

就在这个月色倾城的夜晚,高昌古城郊外的一座朴素的佛教寺庙中,白衣的少年正结跏趺坐,手结禅定印(佛教的一种手印,简言之也就是我们所能看到的佛像总是拿捏出的那些不同的手势),闭目清修。眉间一点殷红,风华无限。

门外缓缓走入一位面容清癯的老僧,一部银白的胡须飘洒在胸前,黄色僧袍上的大红袈裟在月影烛光里闪出幽幽的灵光。

望见那白衣的少年闭目清修,手结代表苦修的禅定印,那老僧微微摇头,叹息着说,“你的心抛不下红尘,即便再加十倍的苦修,亦不得正果。不如随了老衲去吧,彻底忘却红尘,彻底腾空你的心,这样才能赎清你前生的一切,减轻今世的业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