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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走入这座山中,秘色才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一座规模浩大的城堡!山中有许多自然风华而成的洞室,一层一层向上延伸,竟至有十数层之多!每一层之间用海碗口粗细的原木搭成连接的木梯,由下至上宛如一座通天的无涯之塔!

穿行于后宫之中的宫奴,多穿着纱笼长裙,赤脚,腰间微裸一段皮肤,微微地掩映头顶垂下的披纱之下。

宫中洞室的居住分配极有讲究。下面三层主要是居住着宫奴与女妃,神秘的男妃们则居住在三层以上。如果说越往下越是人多嘴杂,那么越往上则越是盘查严格。一旦将原木楼梯撤去,那么上面几层就将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任何人都休想走入半步!

或许,这正是因为黠戛斯可汗莫伦思想要掩饰自己拥有男妃的事实吧!

秘色作为服侍男妃的宫奴,便被分配到了位于第三层的宫奴洞室,与其余三十余名宫奴一同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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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黠戛斯宫廷的第一夜,秘色几乎无法入睡。

陌生的国度,诡异的宫闱,都揪扯着秘色的心,让秘色心中的不安更甚。

陆吟……你是否已经来到了这个混乱的地方?

你是否……已经受到了伤害?

你在哪里啊,我怎么才能找到你?我怎么才能救你离开这里,怎么才能保护你不受伤害?!

迷迷蒙蒙之中,隐约听得上方传来凛冽的鞭笞之声!啪!啪!一声又一声,冷冷地穿过寂静的夜色,空空地回荡在山壁之间。

是谁?秘色一骨碌爬起身来,却被身旁睡着的宫奴古丽按住了手臂。

秘色惊讶地侧身,望着身畔的古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听,是鞭子声啊!是谁?为什么?”

古丽死死拉住秘色的手臂,两只眼睛静如古潭,幽幽摇头示意秘色安静下来,“如果想活命,就赶紧躺下,睡觉。记住,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什么都没有听见!”

迪丽拜尔的警告也再一次回响在秘色耳畔,秘色只能狠下心来,重新躺入被窝。

可是,那凛冽的鞭笞声,依然破空而来,清脆着,萦回着,死死缠绕住秘色,一直一直钻入秘色的耳鼓、心房……宛如一条毒蛇,吐着邪异的信子,一路啃啮过秘色的五脏六腑,将一滴一滴的毒液重重埋进流着血的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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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难以压抑心底翻涌滔天的痛楚。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受到鞭笞的,是自己的心。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在可汗的后宫里受到这般严厉的鞭笞?

难道,是犯了过错的宫奴?因为她们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是,又不像!分明,寂静的夜里,有低沉而痛苦的闷哼声传来不似女子,反倒分明是一个男子的嗓音!

秘色心底涌起一个可怕的担心莫非,是陆吟?莫非,是陆吟不甘受辱,于是受到严苛的惩罚?!

否则,否则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般地痛?痛到感同身受,痛到几不欲生!

六 黠戛斯 8、鞭笞禁脔【求花】

忽地,鞭笞声骤停,一个男子悲怆的嗓音如狼一般回旋在山洞中。

紧接着又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迪丽拜尔肥大的身子出现在秘色等一干宫奴休息的洞室门口,挑起悬挂于洞室门上的黄色纱帘,嗓音急促地吼着,“快起来,准备毛巾、冷水、热水、金创药、蛇脂膏!”

秘色也连忙跟着起身,穿上跟所有宫奴相同式样的纱笼长裙,用头纱堪堪遮住光裸的腰部,接过古丽顺手递过来的蛇脂膏,昏头胀脑地跟着一干宫奴,匆匆忙忙地沿着楼层之间的原木楼梯,拾级而上。

一直,攀到了最高的一层。这里与之下,迥然有别。不再是一层楼之间布满若干的洞室,而是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空荡的洞室,四面围满了黑色的轻纱,无风而舞,飘摇若氤氲的浓雾。

走进那洞室,秘色再次无法压抑地愣住了。洞室中闪着幽幽的光芒,却并非来自灯烛,而是镶嵌于墙壁之上的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前面先进入洞室的宫奴,轻车熟路地将墙壁上一幅幅黑色的丝绒揭开,洞石中登时亮如白昼!秘色这才看到,原来那硕大的夜明珠,洞壁之上竟然绝非一个,而是前前后后共有八个之多!夜晚中可能只用一个,另外七个便用遮光的黑色丝绒盖住!

秘色不禁咂舌。这般足有两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颗已经是身价连城,而这个洞室中竟然煌煌然镶有八颗,而且只作为寻常灯烛之用!这个男妃一定是太受可汗莫伦思的宠爱了啊!

前方人头攒动,脚步杂沓,秘色捧着蛇脂膏,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人群后,等候召唤。

冷水、热水,盛在黄铜的盆子中,被众多宫奴一盆盆地端进去,又一盆盆地端出来。秘色轻瞥,心下重重一颤!每一盆被端出来的水,都明晃晃地漾满血色!殷红的血,被黄铜的盆子一衬,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一面明明是这般的宠爱,另一面却是如此的血色淋淋!这究竟是铭心的爱,还是刻骨的恨?!

那可汗莫伦思,究竟是神,还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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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忙乱中,迪丽拜尔的嗓音从人群之中传了出来,“蛇脂膏,快拿蛇脂膏来!”

秘色如梦初醒,慌忙捧着手中那装着蛇脂膏的瓷瓶,跌跌撞撞地掠过人群,一步一步向人群簇拥之中的的床榻走去。

忙碌的众人,纷纷向两边退开,留下一条仅余一人的小路,指引着秘色向前,向前前方,是床榻么?秘色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分明是一块巨大的羊脂白玉,润泽如膏,莹白似雪……

白玉之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皮毛。那颜色,秘色不会认错,那是紫貂皮!无数张毛色完美的紫貂皮,用毛色最丰美的部分,缝缀成了一张巨大的毛褥,覆盖在白玉床榻之上。纯净的白与闪亮的黑,冲撞交织出无比的富贵之气,极致的色彩彰显着简约的华美。

白玉床榻之上,洞室的穹窿之上,一朵纯金打造的妖娆花朵,倒悬盛开。硕大的花朵宛如直从石壁中生出,千瓣花叶冶艳袅娜。不过,这金花却根本不是主角,它不过是被当做一个帘钩,一幅巨大的黑色轻纱,从金花的花瓣勾坠之下,遮天漫地而下,柔柔罩住白玉床榻。

那黑色的轻纱……那璀光灵闪的光泽,那柔韧透明的质感秘色心下微微一颤!那不是普通的轻纱啊,那是价值千金的鲛绡!秘色曾在父亲的书房搜读过《述异记》,中有一卷这般讲述鲛绡:“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指鲛人)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服,入水不濡。”秘色捧着蛇脂膏的手指不禁轻轻地颤抖了起来……这个人,所获得的宠爱,该有多深啊!纵然是当年的贵妃在世,也不会更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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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向前,已经可以踏上白玉床榻之前的紫檀木雕琢而成的缓台。缓台宽约十尺,环绕白玉榻,下有三级台阶。

床榻之内,一片晕黄的光,温暖而朦胧。秘色定神一望,原来床头吊着一盏五彩琉璃灯。

白玉榻上,黑色鲛绡纱帐之内,一个男子俯卧在黑色的锦被之中。一头乌黑的长发,披覆其上。锦被只及腰部,整个后背隐隐裸露于外。

秘色望了一眼那后背,心头忽地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