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请动他,”刘子业似乎有些失望,他眼巴巴地看着刘楚玉,有些落寞地开口道,“阿姐这般说放就放,我的一番心思都白费了──”
“够了──,以后别再做类似的事情。”
刘楚玉不耐地打断刘子业的话,却心知他这么说便是同意了;于是转身离去,想着赶紧回府把人放了。
“阿姐要放就放吧──”刘子业看着刘楚玉的背影,双眸深沈地可怕,突然他咬咬牙,将声调提高了几分,感慨似地说道,“不过,姑父他身上中了蛊,这么一回去,只怕活不长了……”
“你说什么?”几乎要走出殿门的刘楚玉顿住了脚步,她转身几步跑到刘子业面前,一把抓住刘子业的肩膀,“你说他中蛊?什么蛊?怎么解?”
“阿姐抓的我好疼啊”刘子业抱怨了一句,感到刘楚玉抓在自己肩上的力松了些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他中的是──合欢蛊,我用阿姐的血喂过蛊虫,中蛊的人必须要与阿姐交欢一次,如若不然,就会被蛊虫啃断经脉,怎么死我不知道,不过一定不太好看就是了。”
必须与自己交欢,不然就会被蛊虫啃断经脉……刘子业的话像一阵响雷劈在刘楚玉心头,她的大脑已经不知道如何去思考,她紧紧抓着刘子业的肩膀,乞求似的看着他,希望这只是他说的玩笑话……
“你……说都是真的……”
刘楚玉一脸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子业,那艰涩的声音带着慌乱与失望;刘子业别开眼,不敢看刘楚玉,许久,他才幽幽开口道,“我何时骗过阿姐,要知道那蛊虫可费了好多心思养──”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刘子业的脸上,刘楚玉扬起的手因为震怒颤抖着,眼中满是痛心疾首,还有失措以及惶恐。
“解药给我──”终于她开了口,声音亦忍不住有些颤抖。
“解药?”刘子业似乎早料到刘楚玉会扇她一耳光,他抬手随意地拭去唇边的血迹,直直地看向刘楚玉,“解药就是阿姐的身体,此外,别无他法!”
“你──”刘楚玉愤恨地再次挥手,却见刘子业只侧过脸,闭目似乎正等着她耳光,他被自己扇过的左脸泛起一道道红痕,嘴边还挂着鲜血,唇角却是倔强的上扬着,那是他幼时挨打时一贯的神情,正是他这幅倔强的模样,让他多受了许多不必要的苦头……
心头不由地泛起一丝心疼,虽然这丝心疼很快便被愤怒盖过,但刘楚玉到底没有再下手,她只看着刘子业,咬牙狠狠地质问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预期的耳光并没落下,刘子业张开了双眼,无辜的双眸里似有隐约泛着水光: “为什么?我不过是为了阿姐开心而已,阿姐想要面首,我便送阿姐面首,阿姐想要储渊,我便想办法帮阿姐弄到手,阿姐不开心吗?”
“我没有想要褚渊──”刘楚玉大声地想要辩解,声音却不可抑制地低了下去,似乎这样无意义地辩解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阿姐这般自欺欺人有意思么?”刘子业看着刘楚玉挣扎的神色,终于满意地笑了,“不就因为他是姑父么?阿姐想想父皇,再想想刘家的这些叔父姑婶,想想皇宫里那些冤魂与尸骨……这皇家本就没什么伦常、亲情可言,阿姐何必这般画地为牢,禁锢自己心头的欲望呢。”
刘子业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带着丝丝蛊惑,像在引诱刘楚玉一般。
刘楚玉有些茫然的抬头,透过刘子业恍惚的眼神,她似乎看到那些尘封已久的场景:昏暗的宫殿,发霉的食物,叔父醉后的辱骂与踢打,宫人的欺辱……她突然想起了那次──刘子业躺在她怀里高烧不退,几乎快死去的情形;她回忆起寒冬腊月,自己一身湿透,堆在墙角,瑟瑟发抖时生不如死的感受……然后场景突然转换了,还是同样一座皇宫,她成了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弟弟刘子业虽然常被父亲责骂,可顶着太子的头衔,再无人敢欺负。
只是,那样的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却并非他们美梦的开始:她忘不了自己无意撞见父亲和祖母偷情时,那淫/乱不堪的场面;她亦忘不了父亲弑亲刃仇,皇宫里隐隐泛出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妃嫔们恶毒的娇笑以不知隐于何处的尸骨……皇宫犹如一座巨大的囚牢,华丽的外表下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如果,不是那一轮月亮曾带给她微弱的光芒……
想到这,刘楚玉混乱的心突然获得了安宁,是的,褚渊是她心头那轮无暇的月亮,是她那么多年黑暗里,仅有的那么一点光明,她不应该,亦不可以有那样龌蹉的想法……
“阿姐不用担心他会恨你,蛊是我下的,坏人只有我一个。”刘子业不知道刘楚玉心头所想,只是有些着魔似的般低低呢喃道,“你狠不下心,便由我来帮你,我来做坏人……”
刘子业的低语让刘楚玉心头一阵酸苦,愤恨都已经无力宣泄,责骂似乎也无济于事……她看着刘子业那刺眼的笑容,她觉得再说什么都是无益,只垂眸踉跄地走出了刘子业的寝宫。
“阿姐──,我其实不想让褚渊碰你。”刘楚玉离开后许久,刘子业似乎终于清醒过来低低地开了口,他眼里带着惋惜,神情却是十足的坚决,“可只有这样,你才会破了禁忌,变成同我一样的人,这样,你才会接受我了……”
静谧而空旷的宫殿让刘子业的低语显得有些阴深。
“这宫殿正是大呢──”
大的让人害怕,大的让人觉得孤寂……
他感慨了一句,不禁想起了那些令他厌恶,却也同样给了他温暖的记忆:那是他与阿姐在这冰冷的皇宫中相依为命的日子。幼时的自己并不是太子,却一直住在深冷的皇宫,只因为皇帝叔父放心不下自己远在的寻阳的父亲,所以囚了自己与阿姐为人质。
在这宫中,他见惯了血腥,也受惯了毒打和辱骂……真是段痛苦的回忆呢,可是,也只有在那时阿姐是一只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啊,有阿姐身旁,他觉得那些痛苦都镶着温暖的……
“伦常算什么?”他嘲讽似的笑了两声,然后又很是满是憧憬地自语道,“阿姐,等你住进来,这宫殿就没那么空旷了。”
想到刘楚玉,刘子业不禁抬手抚上自己火辣的脸颊,那里已经隐隐肿了起来,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这是阿姐第二次打自己,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似乎是去年的初冬的时候,那时自己染指了她最敬爱的姑姑;她闹过,质问过,可是最后还是妥协了……刘子业静静地回忆着,猜测着这一次,自己动了她最在意地那个人,她又要多久才会原谅自己呢……
“没关系的,多久我都会等。”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回应他的却只有无尽的沉默。
23.罚酒
日落西头,余晖暖融。长公主府的西上阁里,老管家却是一脸的惆怅。
已经是第三十二个了....看着厢房里面垂头丧气走出来的大夫,老管家心里头不禁有些着急:这褚大人到底是患了什么病啊?一拨又一拨的大夫替他诊断过了,竟然没一个大夫能说个所以然的...
还是说,他跟本就没病?!可是公主四处找大夫给他把脉又是怎么回事....老管家心有疑惑地送走最后一位大夫后,进屋站到怀敬身旁请示道,“敬公子,这个,明天还继续吗?”
“恩。”怀敬点了点头,眉头却不由地蹙地更紧了。
“昨个是宫里的太医,今日是建康城里的名医,明日,该是城外的大夫了吧。”褚渊坐在案前,将自己伸了一天的手收回袖里,自然自语地感慨了一句,那语气淡然得像是说‘天气真好’一般。
怀敬听到褚渊的话语,正愁不知如何解释,瞥眼却见何戢走了进门。
“驸马回来啦──”褚渊见到何戢,略有些意外,而后徐徐起身,向他微微颔首道。
“褚姑父──”何戢回以主人之礼,有些不习惯地开了口。
皇室公主众多,对于褚渊这个姑父,何戢也是在无意中知晓了刘楚玉的心思后才开始注意的,平时朝堂之上,两人接触机会并不多。
今日,何戢回府,正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了一些关于褚渊被送到公主府来的议论....联想到此人已经两日未出现在朝堂上,何戢决定回来求证一下。
不过,见到褚渊竟是住在自己的西上阁内,何戢一开始还是有些意外的,后来才反应了过来。
“听说姑父来府上已有两日了,侄婿忙于公干,今日才来见过姑父,实在失礼。”
何戢时常夜不归府,这是朝中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他回来了,反到让自己觉得意外,褚渊听着何戢礼数周全的寒暄,只道了一声‘客气了’。
“对了,侄婿在进门时,看到有大夫出去,姑父可是有什么不适?”何戢看着褚渊红润的面色,实在不觉得那是有病的样子,故而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