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1 / 1)

甚至可以称之为窘迫。

将棉麻材质的零钱包递给女人,她停滞了几秒,方才伸手接过。

相乐生低叹一口气,开口打招呼:“念念。”

尘封许久的记忆缓缓流淌而来。

他天性凉薄,但对这个单纯善良却被他欺骗辜负了的女人,到底是有几分愧疚的。

无论这愧疚,是源自于他未曾泯灭的良心,还是单纯只是为了自己好过。

女人本就不堪一击的平静表象立刻崩溃,泪水扑簌簌落下,抬手狼狈地擦拭,却越掉越多。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叫乐乐的小女孩被吓坏,紧张地抱住沐念念的胳膊,充满敌意地看向把她妈妈惹哭的男人,“你为什么害我妈妈哭?你是大坏蛋!”

“不不……”沐念念连忙阻止小女孩,“乐乐,不要胡说,叔叔不是坏人。”

相乐生站起身,虚虚扶了下沐念念,轻声道:“念念,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里人多嘴杂,若是被有心人盯上,难免惹出麻烦。

沐念念连忙应了,拉紧女儿的手,和相乐生一前一后出了门,来到不远处的KFC,找了个安静些的角落坐下。

相乐生给小姑娘点了份儿童套餐,又加钱买了个小玩偶,成功将她哄住。

女人的情绪平复下来,摸了摸泪痕未干的脸,感觉到难言的局促。

她借口去卫生间,拿出化妆品,抓紧时间补妆。

许久没有认真收拾打扮过,这会儿从化妆镜里仔细打量自己的脸,她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有句话说得真实又残忍

女人过得好不好,全部写在脸上。

大学时候,就算是不化妆,她的脸也像剥了壳的鸡蛋,幼嫩光滑。

而现在,粉底液与遮瑕都盖不住发黄的肤色,憔悴的神态。

眼睛里倒是还残存着些往日的灵动,但眼下发黑的眼圈,实在太过明显。

嘴唇也因连日的奔波与缺水而有些干裂。

同样是三十岁,相乐生却风华正茂,神采飞扬。

相比起青葱年少时,他身上更多了几分沉稳笃定,举手投足间释放出强大的气场,令人目眩神迷。

也令她……自惭形秽。

收拾起纷乱的思绪,沐念念用最快的速度补了妆,又不自信地理了理有些枯燥的头发,这才急匆匆走回座位。

打发填饱了肚子的女儿去儿童游乐区玩耍,她贪恋地看了相乐生一眼,旋即低下头去,轻声和他叙旧。

女人虽然饱受生活摧折,底子还是不错的,这样打扮过后,看起来也算过得去。

相乐生寒暄道:“念念,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嗯,挺好的,我目前在家里全职带孩子,很轻松。”沐念念不愿倾诉生活的不易,惹他同情,便打起精神粉饰太平,“乐生,你呢?”

他应该已经结婚,说不定孩子比乐乐还大。

想到这里,她的心刺痛了一下。

“我也过得不错。”相乐生说这话,倒是发自内心。

娶了方方面面都很合他心意的白凝,事业上也趋于稳定,就算最近出现了点儿不愉快,事态也仍在他掌握之中。

他很知足。

“那就好。”沐念念笑了笑,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当年那个甜美少女的影子。

相乐生客套地询问:“念念,你来教育局做什么?”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沐念念恨不得将头埋到泥土里。

她有些羞惭地道:“我老公在S市十六中当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前几天有个学生在课堂上顶撞他,他脾气上来,把学生给打了,学生家长向教育局投诉,要撤他的职,我……我今天过来想找找门路,看能不能说说情……”

她和她老公,是相亲认识的。

和相乐生分手以后,她很是消沉了几年,后来被家里人催得实在撑不住,浑浑噩噩地相了几回亲,稀里糊涂地挑了个面相老实的男人嫁了。

男人说不上坏,也说不上好,大概和千千万万普通家庭的男性一样,有点儿大男子主义,不爱做家务,不爱带孩子,面对复杂的婆媳关系无所作为,没多大本事,又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壮志难酬。

要说更深层的冲突与矛盾,倒也谈不上。

她常常试着说服自己,许许多多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自然也可以。

忍过一地鸡毛,熬过漫长的磨合,彼此将就,勉强凑合,含辛茹苦把孩子带大,安享晚年。

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可是,总是意难平。

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遇见相乐生这样惊才绝艳的男人,生命被他涂抹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她的幸运,亦是她最大的不幸。

一个女人,经历过鲜花着锦的幸福日子,体验过物质生活的顶级宠爱,又从天上跌回尘世里,嫁给庸俗普通、乏善可陈的丈夫,这巨大的落差和无边的绝望,足以彻底摧毁她的精神。

离开他的这些年里,她在工作上、生活上,遇见过诸多不顺;为了女儿放弃刚刚有起色的事业,和社会彻底脱节;又被漫长的婆媳矛盾折磨得遍体鳞伤,在产后抑郁的大山前险些自寻短见……人生悲辛,难以具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