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是的,在她面前的是缚杀,魔王,她应该有所决断,而非踟蹰不前地纠于情爱痴缠她需要冷静:目前已经确定男主角是傀,那么方才他的那一箭势必是无效的,她明白这会惊动宗门,所以只能将他藏在这里他的轨迹已经被打乱,那么她要做的便是保证他在违背原剧情的时间线里不死不灭。

只需要保他一命。

“我明白了。”她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撇过头去,“这院子里还有一间偏房,我们去那里谈。”

没有喜悦、没有担忧,也没有他所熟悉的插科打诨,她言毕便低下头,影子融进匆匆的夜色中。缚杀的脚步顿了顿,他伸手扯下肩头的披风挂在手臂上,那片刻的温度也就此远离了。

顾临渊没有再探究他记忆退化时的经历。她坐在硬板床上,缚杀侧立在墙角,那个位置对准别院外墙和别院通向主院的门扉,他的震感始终保持着高度注意。

“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她说,“这像某种交易,只不过目前先机在我。”

“莽撞了。”缚杀侧过头对准门外空旷的庭院,只有孤冷的月光清清淡淡地充盈着四面的围墙,“如果我对你没有丝毫兴趣,那么这所谓的先机毫无意义。”她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安身之地要挟他做更多事情、更过分,并且他难以拒绝。

“理性的赌徒才有好东西拿。”顾临渊打了个哈欠。

她已经准备好了万全的谎言,一旦他问起她的身份,她可以毫无纰漏地敷衍过去,且绝不会令他生疑。

缚杀长长吐出一口气,半空中的尘埃被这一股莫名的风搅动,在光影下四散纷飞,他凝眸于这些奔逃的灰尘,突然不轻不重地低笑一声。“你所做的事情太具有目的性…目的,我看不到什么阴谋,你似乎只是想活下去。”他像是插了句题外话般摆了摆手,“也罢,我确实没有想问的。”

“倒是你,那么多事情,与其一桩一桩梳理,何不令我全盘托出?”

“这算一个问题吧,”顾临渊很不道德地给他算上一笔,黑蛇微微笑着,没有阻止她的无赖行径,“活下去没什么不好,真的,如果你不去作死的话,你会过得不错的。”个屁,书中的魔王被那诡异的毒折磨一生至死未得到解脱,如果这也能算不错…可她不能说。

正如他所说,确实毫无意义。

“这才是莽撞的行为,”她的手指对着他的心口毫不避讳地指了指,“你凭什么把和盘托出的信任放在我身上?而我若是接受了...”

“又会怎么样?”缚杀温和地问。

不过是听他费个十几分钟的口舌,确实不好不坏,顺便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若她往坏里想,他不过是想告诉她一些关键真相吸引局内人来杀她,又显得拐弯抹角大可不必,排除他被夺舍性格大变的情况,确实不太可能。

顾临渊哑口无言,搭在床板上的腿轻轻摇晃着,没能编出一个危险的理由。

“莽撞和勇敢只有理性之隔,这是你的选择和命运。”缚杀背过手,月色之下,他的背脊挺拔如玉,肌肉被紧身上衣勾勒得淋漓尽致,有力却不充斥着攻击性。他的眼前是惨白的月光,这样值得去沐浴的东西他也只能在“伏湛”的回忆里找到,可一同被找到的还有那些惨痛的过往:男孩挣扎着被父亲丢下悬崖。自那一刻起,一些东西便注定要被他扼杀、再扼杀,直至他再也不会因它们出错

这个原因顾临渊也明白,她的处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和他别无两样,只是他的代价也许凶恶残忍得多。

俗话常言:一步错,步步错。

“…有些事情…”她突然打破长久的沉默,缚杀回首望向她。他本以为这就是今夜这场交谈的终点。

“我想,不为人知才应该是它最本源的模样。”

所以今晚就当狗屁沈灼槐赢了一局,去他妈的真相大白!

“而你说的,关于选择和命运,我只会要前者,并且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去承担它的代价。”

“命运,它要你死,难道你就甘愿引颈受戮?”她刻意看向他,这种肯定的语气令缚杀回想起他意识朦胧时听到的、她说的话,关于死亡、关于缚杀。

他压了压舌根,强迫自己去承认某个心底积压已久的猜想。

“我不愿意,”他哑着嗓子道,“所以我要杀一个人。”

“一个...本不会死在这里的人。”

0086 第五十五章 苏醒的蛇

顾临渊低着头。

她的手指绞在一起,指甲之间交错摩擦,那一点小心思藏在弯弯绕绕的角落里反复揣:她前一句话确实草率了。缚铩的心态很不对劲,他开始往小说结尾时的状态靠拢,出于这种忧虑她忍不住去向他透露,难道缚铩就此发现她的身份了?还是说,他这不过是试探?那一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这确实是一个诱人的引子,像是在告诉她,一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小说剧情重启”的范畴。缚铩,他铩一个“本不该死在这里的人”,这不就是她目前正在探求的所谓历史必然性?

她顿了顿,颤抖着抬起头望向面朝月光的青年,后者下颔微移,将斜睨的视线扫向她,耐心记下她的每一个动作。顾临渊恪守一个单纯惊讶的人应该做到的一切,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你…”

她把尾音断了,静待青年的下文。

缚铩转过身来。他微微拧起眉,顾临渊猜测他是在对她的反应做出详尽的分析和判断,为此她不得不把这种惊讶的状态再多保持一段时间。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交锋,良久,他面色稍霁,“…是我失言了。”

“你”顾临渊起身,被他的手轻轻按下。微凉的温度停留在他触碰过的地方,像蛇的信子舔舐留下存毒的唾液。顾临渊忍不住动了动肩,她还是不习惯伏湛模样的魔王。

他黛紫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了几下,晚间的露水像是滴落在他的眼底,将无害的颜色晕染得更加纯净澄澈,顾临渊在那一瞬间徒生懊恼:她应该再多透露一点的,哪怕只是为了这双眼睛。

这双伏湛的眼睛。

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无措,顾临渊将视线移向别处,“…你之前不是说要和盘托出?”

“如果不打扰顾姑娘休息的话。”他的嗓音淡淡的。

头很痛,撕心裂肺的痛。他的头是树干,根系是黑蛇感官的延伸,一直蔓延到手指、到脚趾,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所以他痛、全身都痛,喷薄而出的力量如泄洪般在他这具脆弱的肉体中肆虐,几乎要冲破淡薄的皮肤、将他从内部撕碎。

是毒,母亲的毒。

他还嗅到了那个女人的气味,他从小便恐惧的气味,这更是令他愤怒、令他疯狂他的一切都被她所吞没,甚至包括这副身体也险些湮灭,死里逃生后落到掌心里的黑王冠,还不及她耳鬓的一根鸦羽。

他是被重物击中头部从而失去意识的。

“等等...我一点也不重!是距离落地点太高了而已!”

...那就这样吧,他昏死过去,夜弼收到手下小魔发出的信号赶来,那时她已经被带走,他的震感记得她离开的方向,他的热感明晰她的温度。

他低头握紧手中的袭,再次抬首,千华宗的长老与弟子们已死于他手,袭上被淋了道修的血,黏糊糊的,沿着他的手指从指节骨那儿往下淌。

一滴、两滴。

他动了动莲灰色的右眼,那些围观的人族早已作鸟兽散,只是还有些胆大的躲在小贩落下的麻袋和木车后,自以为隐蔽地窥伺着他,毫无威胁。他的手指反复敲打袭的握柄,又将它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