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不上你?我们家临渊成绩这么好,每次都是名列前茅的,他们怎么看不上了?不会是你自己仗着成绩好看不上人家吧?”
顾临渊深吸一口气,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颊边肌肉在抽搐,像是维持笑容太久的后遗症。“我从来没有看不上他们,我努力去迎合他们的喜好,但是他们不愿意接纳我。”她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很多已经被她当做灰尘从记忆中拂去的事情死灰复燃,浮现在她的眼前,被拳打脚踢也好、横眉冷对也好,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完美的校园霸凌受害者,但也不会因此而毫无痕迹地抹除那些被欺负的经历,“从小学就开始,想和他们玩就必须挨打,我挨了一顿又一顿,最后他们告诉我就是希望我扮演沙包的角色,然后很快又抛弃了我;到了初中,我还记得他们在毕业之前跟我说的话,如果班上不是有一个比我更让人讨厌的人存在,被霸凌到抑郁症的人就是我;只有高中我才稍微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你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们玩?”
从小到大,她都在迎合那些人的需求,成为挨打或者取笑的对象,他们说她太张扬,为什么要成绩好?为什么要得到老师的喜爱?这都是她的错,所以她变得冷漠、变得沉默…现在顾母却怪罪她,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这…”顾母为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贺轩,高跟鞋在桌底不安地踢了一脚她的小腿,“哎呀,还不是因为你太高冷了,不然人家怎么可能不接纳你呢?你看小贺初中那时候不是和你玩得挺好的嘛?你也不是没有朋友啊,这得你主动去交人家才能和你玩,归根结底还是你这脾气……”
当啷
顾临渊猛地站起身,筷子因为她剧烈的动作而掉落在地,白衣的侍者弯下腰捡起,从一旁的橱柜里拿了一双新的,“小姐,您的筷子。”
一刹那,顾临渊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那双灰色的眼睛,接近白色、却没有和眼白混合在一起的灰,有一种无机质的美感,“谢谢…”她一时失语,又顺着男人放筷子的动作缓缓坐下,随后便听到他说:“几位客人,很抱歉听到了你们不太愉快的谈话,但本餐厅秉承着希望各位客人都能在此得到快乐的宗旨,所以,请你们一同享用这份午餐,然后忘却那些本不该存在的记忆,继续幸福地生活下去。”
他的话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把每个人心头的怒火都一扫而空,从而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开始享用他端上来的菜品。男人笔挺的身体立在他们身边,静默地扮演着侍者的角色,他在等待,等待一场闹剧的结束、一个完美的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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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沧海从迷梦中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躺在床榻上放空自己足足半晌,直到林昭月敲响蕴池的门,她才从床上一翻而起,挂在门后的衣服仿佛生出自主意识般飞到她的身上穿戴整齐,不过一刻,她就看到了妹妹那张心急如焚的脸。
林昭月还未开口,在见到姐姐那处变不惊的模样时就已然住了嘴,林沧海环视店内,果真不见了黑蛇的踪迹,她一抬眉,脸上的表情里没有一丝惊愕,反倒是扯起唇角,笑了。
“抱歉昭月,昨日忙着修复他身体的各处细节,尚未告诉你计划的全貌,”她满怀歉意地点点头,一边收拾自己的背包一边解释道,“他受到的损伤绝非一个身体可以弥补,但同样,作为青龙后裔他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去自我修复,只是我们尚且不知他究竟了什么,才导致体内的修为如此诡谲,不论如何,神力做不到滋养他的神躯,那就让他自己来。”
林昭月轻轻“啊”了一声,短暂的愕然后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你是说,用这种方式逼他爆发出力量自我修复…?”
林沧海没有否认。
“姐姐,没想到和白虎神君在一起那么久,你不仅有了软肋和挂念,还学会了他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是吗?”她微微一笑,伸手将冰棱挂上拉链一侧,代表最后一件需要的东西也收拾完毕,“昭月,你想不想去见识一下,酆都白无常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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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嘚吧嘚:沒啥好刀的了,魔域那邊刀得太多,所以現代篇沒打算搞什麼傷痛文學,大概最大的傷痛就是小顧和她媽媽的矛盾吧XD
0382 第二百二十九章 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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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杀喘息着、笨拙地彳亍在街道上,不顾四周人惊异的目光,他已无力用法术掩盖自己瞳孔里那明艳的紫,随着他跌跌撞撞的动作而愈发鲜活。林沧海没有给门上很重的禁制,他不过掠施小术便能将其打开,但对于这座城市尚且陌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他宛如无头苍蝇般左突右撞时,突然迎面遇上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他顿时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几乎是一瞬间低下头,试图瞒天过海然而他那头烟灰色的长发实在过于醒目,那人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哟,小哥,去哪啊?”
缚杀缓缓抬起眼,对上男人豪横的表情,淡淡开口:“去找我的女朋友。”
“我记得你不是在轮椅上么?怎么,这就能走了?”后者咧开嘴,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给我100块,我给你带个路怎么样?”
缚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你我不过一面之缘,难得你还记得我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将手覆盖在右侧的口袋处,引导男人的目光往那里瞧,而他又很快身子一晃挡住他毫不掩饰的视线,冷静得找不出破绽,“抱歉,我的腿脚确实还不太方便,需要你带个路但是这里人多,不好掏钱…”“嗐,我车停在附近,那人少,我带你过去,你给了钱我就捎你去那边。”男人大气地一挥手,仿佛和他像是多年似的,缚杀不语微笑,半晌才缓声道:“那麻烦了,我再加100块,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女朋友的?”
男人“喲”了一声,还故意夸张地拖长尾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老板大气啊!你这口音也不像本地的,怎么勾搭上那个妞儿的?不会是外国人吧?”便要伸手从右边扶住他,缚杀略一侧身回避了他的“好意”,执意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一面彬彬有礼地答道:“我确实不是本地人,但也不是外国人,头发是染的,眼睛是美瞳…我如今在本地工作,女朋友也是工作期间认识的倒是你,一直做外卖的工作吗?”
见他如此有警惕心,男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中瘪瘪嘴,随意敷衍了几句,没想到缚杀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他更是在心里把他唾弃了一番:呸!文绉绉的小白脸!可面上总是不能露出端倪的,他舔舔干涩的嘴唇,感受到死皮摩挲着舌尖抵着舌肉划过去,“哈哈,我和这妞儿算是有缘,我老大是她高中的对象,我们都是一起打球的,跟着喊一句嫂子。”
等两人走了一段路走进一个岔路口,背后就是一片老旧的社区,只有极少的人不时路过。男人环视四周,指着旁边的一辆电瓶车示意他,见缚杀也是一副极为满意的模样,连忙催促道:“好了,给我200块,马上带你过去。”
缚杀挺直了身子,那对漂亮的莲灰色瞳孔对准了男人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他淡淡道:“你还没说完,你和临渊之间的那些事情,我要听全,否则这个钱怎么能轻易给你呢?”
男人“啧”了一声,不耐地挥挥手,“就这么多啊,顾临渊到现在我还得叫一声嫂子,你懂了吗?”他笑得很得意,甚至挑衅意味地挑了挑眉,“你比不过老大的,小子,人家今天就是去和老大定亲事的,哪来你的便宜捡啊!”
哗啦
他的瞳孔顿时剧烈收缩,眼看着缚杀手头的一沓钞票漫天地飞,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头顶、沿着额头滑落、擦过鼻尖,最后掉在掌心里。他目瞪口呆地盯着这如大雪纷飞般的场面,眼见的青年抬起双臂,此刻他那身看起来不算名贵的衬衣西裤都衬得宛如金贵到碰不得的名牌。“我不想和你废话,”缚杀的眼睛微微弯起,他随手从他肩上捻起一张百元钞票,在他的眼前甩了又甩,“带我过去。”
这下男人结巴了,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那、那车不是我的……”
缚杀的神情一瞬间冷了下来,他下意识想吩咐夜弼,忽然意识到白鹤早已消散在梦境惊醒的那一天。
腿脚还有些无力,是强行突破的后遗症,他的心急如焚成了摆设,只能苦苦燃烧着他的肉体凡躯。
他一挥手,所有钞票都在那一刻消失,宛如黄粱一梦。男人瞠目结舌愈发扩大,连袖口里的美工刀都没藏好,“当啷”,砸在地上的声音很响。
“你想杀我?”缚杀半眯起眼仁。
“不…不不,没有的事……”
“你应该知道,依照现代律法”他话未尽,忽地吞咽回去,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队通体森白的人快速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将这一小块地方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都带着口罩和兜帽,乍一看根本分不出谁是谁,而下一秒,黑蛇的鞋尖踢起美工刀,手臂一把锁住男人的脖颈的同时,用手掌握着刀面将刀刃抵上他的喉咙,动作行云流水仅在片刻间,他的眸光森冷,比下界忘川水还要令人不寒而栗,“不,现在应该说下界律法,不得伤及无辜凡人,你们也不想他死在这里吧?”
白衣人互相对视一番,眼神交流不过须臾,其中一人便出口道:“缚杀,你曾就已经杀害过无数凡人,如今还要再错一次吗?”
黑蛇自然是处变不惊,对答如流:“那又如何?我如今重获自由,这还要感谢你们下界的那位大人况且当初我犯下杀戒,却没有得到公正的审判,而是滞留下界数百年,你们审判庭的人就没有一点过错在身吗?”
“你、你们……在说什么啊……!”男人愈发惶恐,挣扎着想要回头看青年,却被他手臂箍得死死,他怎么没发觉这看上去不怎么健硕的家伙这么大力气呢?
“缚杀!”白衣人喝道,“我们的任务只有捉拿你回下界,其余任何事情我们都不关心,你也无须多言!”
“那正好,”黑蛇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的任务也只有把你们都杀了,如果我们不能达成和解,那后续也不必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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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月提起裙子跟上姐姐的步伐。由于钦天监的眼睛总会在暗处盯紧巫族的动向,她学艺不精、也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在凡人面前用法术瞬移过去,只能靠着林沧海空间扭曲的本领跟随她到了商场的某家店铺门口,利用无处不在的“门”的机制,她的姐姐总能机敏地逃开钦天监的注视,这也是她对她服气的几点之一。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身森白的衣,在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顾临渊身边,他站得笔直、玉树临风,只是那惨惨淡淡的白隔绝了一切温情,让他看起来不过是一座无机质的石雕。
她见过他,也是一面之缘,林沧海却未必,毕竟作为被逐出家族的可怜人,她没有资格去主动面见其他巫族的人。
她还记得姐姐说,他是白无常“谢必安”。
下界有十个“谢必安”和“范无咎”,每一个阎罗座下都有这样一对负责处理人界各项事务的执行官,他们被抹除了名字和原来的身份,将自己奉献给了地府,从此只是白无常、只是“谢必安”。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林沧海平心静气地问她,她也许发现了她那不算微弱的情绪波动,林昭月摇了摇头,说实在话,她对于这个人也没有太多记忆,有限的、甚至拘于某一个时刻,她不应该再为此费心,更何况她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人,她再看向其他男性的眼神都收敛着探索的意味,于是她反问回去:“姐姐,我们要阻止他?”怎么做?这才是她最想问的,而她知道姐姐明白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