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又皱起眉头,山脚下两位花甲老人只是说曾有人去郡府喊冤,却一去不返,并未道是去了郡守府还是去了何处。如此,便让楚天一时竟不知该怀疑谁,只觉头疼。
楚天瞥了跪倒在地,满脸惊恐的领头男子,道,“你可知,除了这魏县之外,可还有其他县在行此事?若有,这些县是否隶属梁郡?”
男子连忙道,“小的曾听上峰提及过,并非只有魏县在行此事,有许多县甚至比魏县行事之时还要早上一两年,至于这些县是何县,隶属何郡,小的却是不知。”
楚天压下心头震惊与怒意,问道,“那你可知除了魏县县令李不群之外,还有哪位朝廷官员在参与此事?”
“小的只知朝中有人,郡中亦有人,却不知究竟是何人……小的倒是曾见过李不都俯首帖耳,称其为大人之人……不过此人以黑巾覆面,不知是谁。”
楚天要确定之前所料是否有偏差,遂问到,“尔等既已行灭口之事,是否是诸事已毕?待你将刘二灭口之后,还有何事?又如何与你上峰汇合?”
领头男子点点头,道,“上峰只言魏县之事已毕,需撤离此地,上峰令将刘二灭口之后,再将他们二人也灭口之后再回巢……”
说罢,抬手一指已是一堆烂肉和一具尸体的两位黑袍人。
楚天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们倒是真下得去手……”
未曾理会领头男子脸上的尴尬之色,楚天又道,“回巢?巢在何处?”
男子深深的望了一眼楚天,道,“观前辈之意,似乎想与组织为敌……前辈,小的如今虽性命握于你手,无反抗之力,可也想劝前辈一句,组织之可怕远超前辈的想象,前辈虽为八境高人,可组织并不是没有杀过八境武夫……”
强忍心中惊惧,领头男子又道,“世间任谁都怕死,小的也不例外,因此才会知无不言,以期能让前辈高抬贵手,留小的一条性命……前辈若去巢穴,不仅小的难逃一死,前辈恐也难逃一死……故……”
话还未说完,却被楚天抬手打断。
楚天眸子一眯,眸中掠出一道杀机掠入领头男子双目。
恍惚间,领头男子竟觉自己已至黄泉血河之中,血河濯濯,河中有无数厉鬼嘶嚎,张牙舞爪,欲将他撕为碎片吞食。
又闻楚天道,“你的话,有些多了,再有下次,让你生不如死。且,纵你不言,我也有百种办法知晓,莫要挑战我的底线。”
话音落下,血河消失,仅须臾之间,领头男子周身已被冷汗浸湿,心有余悸的望了望楚天,双眸中已为恐惧与骇然充斥。
这个道人,太过妖异,太过可怕。
领头男子连忙叩头,道,“小的知错……可……”
楚天心中不禁对这组织更高看三分,经方才之事,男子如此惊恐之下竟还对组织如此惧怕,心有顾忌,遂嘴角一勾,笑道,“你可识得此物?”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玉牌丢向领头男子。
男子接过,定睛一看,双瞳骤然一缩,颤道,“太……太子府……”
楚天嗤笑一声,道,“你倒有几分见识,竟识得此物。”
双目一瞪男子,声音陡然提高三分,喝道,“方才你言组织之可怕非我能想象,那我倒想问一问你,在这大楚之地,可有人比大楚皇帝更可怕?尔等密谋三载,不就是意欲行谋朝篡位之事么?尔等以为,你们所为,皇帝不知?能坐上了九五至尊之位的,心思岂是尔等所能想象?”
手轻轻一挥,被捧于男子掌心的玉牌竟被隔空吸附于楚天之手,楚天冷哼一声,道,“尔等以为你们所行之事天衣无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何事皇帝不知道,之所以放任尔等,只不过是皇帝想要将尔等一网打尽罢了。还敢言组织可怕至极,若真如此厉害,岂会在此偷偷摸摸行事,不敢大张旗鼓的举兵反之?”
将玉牌重置怀中,楚天笑道,“长安城外,二十万神武军坐镇,挥师而下,几个小小的郡县弹指可灭。你还真以为日后能有高官厚禄,真是可笑至极,既能让你灭口这几人,你且想想日后会不会如这几人一般的下场?”
楚天见男子面露惊骇之色,眸子闪烁,又挪动步子,走向男子,弯腰,笑道,“若你愿戴罪立功,日后恐会有一线生机,若是冥顽不灵,待到朝廷收网之时,不仅尔等会尸骨无存,恐尔等祖坟亦会被掘墓鞭尸……”
本跪倒在地的男子瞬间瘫倒在地,仰天自语,喃喃道,“原来……原来朝廷早就知道……太子府……原来早就知道……”
死死的盯着楚天看了许久,方爬起身,叩头道,“小的愿戴罪立功,愿戴罪立功……望大人……”
楚天心头暗自庆幸,幸得带了这玉佩,若不然恐还要使一回那时灵时不灵的摄心术。
楚天道,“你可知你上峰是何人,巢穴又在何处?”
领头男子哪里还敢有所顾忌,连忙道,“小的上峰乃梁郡副都尉许凡,而巢穴因其处于深山中,故难以说出方位……不过小的却可带大人前往。”
楚天吐出一口浊气,道,“副都尉,一个朝廷五品官员,竟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既上峰为朝廷官员,那你?”
领头男子尴尬道,“小的乃许凡麾下的宣节校尉钱尹……
楚天叹了口气,一指钱尹,斥道,“好歹也是个食朝廷俸禄的八品武将,竟替人做起了杀手……”
第43章 十年之前,十年之后
皇帝楚羽血战十载,方于废墟中建立楚国,楚国幅员辽阔,故楚羽大改前朝馆驿制,在大楚境内,隔二十里设一驿站,驿站备有快马,以供传递紧急公文时使用。
馆驿中设驿丞,官居九品,其下又有驿卒数名,而传递公文之人则称信差。
数日之前,大楚剑南道,有数十位信差骑快马而出,腰间系一竹筒,竹筒内装公文。
信差面色极为凝重,公文内书需送往大楚之都长安,为八百里加急文书。
数十位信差齐出,纵有人途中生出意外,亦会有人能顺利将文书带至长安。
官道之上,马蹄纷飞,烟尘弥漫,信差未曾顾忌官道之上行人的谩骂,一眨眼便行行出数里。
不知走了多远,信差为避免意外发生,已分路而行,由剑南道去往长安的路,并非一条。
有人自山南西道直奔长安,有人自陇右道绕路而行……
也幸得大楚虽已有十年未曾有战事发生,然一路官道之上的馆驿亦不敢怠慢,每隔数月,朝会有上官前来查验。故诸多信差途径馆驿之时,很快的换好快马,带好干粮后便再次上路,未耽搁片刻。
倒是让馆驿盯着官道上的烟尘楞楞出神,心道这是发生了何事,莫非又有战事发生不成?
周全,自剑南道而出的信差之一,一个刚过及冠之年的信差,一个很年轻的信差。
他祖父是信差,他父亲亦是信差,所以,他也是信差。
周全瞥了一眼腰间的竹筒,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却知道十年之前,战争之始,正是他的父亲将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了长安,而今,轮到他了。
满面风尘,发丝凌乱,血顺着开裂的嘴唇流出,这是干涸所致,周全瞥了已空空如也的水壶,虽二十里即有一驿站,可周全却未去将水壶灌满,他知道那需要时间,可如今他最缺的,便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