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虽不知楚天为何会知晓此事,却也知晓事情既已败露,若楚天深究,将此事告知楚秋,齐王纵是无性命之危,牢狱之灾,亦难逃责罚,不知会被幽闭府中多久。在楚秋心中的地位,在群臣心中的地位亦会一落千丈……而如此良机,楚天又怎会放过……
“这楚天,有备而来……”
眨眼之间,齐王心中已有决断,故作惊讶,道,“什么……还有这等事……此子怎如此大胆,行如此恶事……臣弟都未曾听说,皇兄是从何处得知,是不是弄错了……”
楚天看了齐王两息,饶有趣味的一笑,道,“齐王不知,倒是可以问一下张管事,想必张管事知晓此事。”
齐王冷眸一瞥王府管事,问道,“张管事,皇兄所言是否属实,怎的本王会不知此事?”
“殿下……小的……小的……”
王府管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
“吞吞吐吐,成何体统,将事情原委如实说来即可,太子殿下在此,本王在此,休要有半分隐瞒,知否?”
齐王冷声道,又深深的望了王府管事一眼,眸中意味深长。
王府管事心神一颤,心已沉入谷底,见齐王此状,哪里还不明白,齐王为保全自己,恐因楚天深究此事受到牵连,故而已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弃子。
于王府当差十余年,忠心耿耿,替齐王做了不知多少事,其中又有多少人见不得人的事。鞍前马后,出谋划策,尽心尽力……可惜,却终究还是成了一个弃子。
无可奈何否?
皇子之争,纵是满朝文武皆会被波及,更遑论王府的小小管事,与蚂蚁又有何异?
可悲否?
王府管事心头苦笑不已,虽已被当成一个弃子,可他这个弃子还需去做最后一件事,心头又怎会不悲凉。
小人物……
棋子……
王府管事是一个聪明人,齐王并未明说,但管事亦只在瞬间便已知晓齐王之意。
既恶事已露,自然需要背锅揽事之人,而王府管事这个已成弃子之人,还需将此事尽揽己身。
有些事,纵是王府管事心头万般不愿,却也不得不去做。
王府管事虽膝下无子,上却仍有高堂老母,仍有兄长,仍有亲属。王府管事知道,无论他将不将此事拦下,楚天深究此事,自己都难逃一死。若是揽下此事,则自己虽死,可老母,兄长,亲属却可安然无恙。
王府管事在齐王府当差十余年,深知齐王为人,若自己不从,则一众亲属必死无疑,一个皇子,要杀几个人,实在太过简单,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楚律,王法,于真正有权势之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之前小厮所犯之罪即为死罪,可齐王一句话,小厮不也安然无恙?若非楚天因储君之争而有意寻事,则所谓的楚律却是不值一提矣。
思虑至此,王府管事心境反而平和许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叩首道,“殿下恕罪,此事奴才却是知晓,这小厮乃奴才子侄,一时色迷心窍行不轨之事,被衙门扣押。因奴才兄长只有这一个儿子,而奴才膝下无子,故一直将其视为己出,见他犯下死罪,奴才不忍……故……故亲去衙门,假传殿下之口谕,而衙门官员因殿下之威,不得不将其释放……此事,奴才自是不敢声张。而殿下虽为皇子,却一直奉公守法,对手下之人亦是严加管教,奴才心知若是将此事告知殿下,殿下定会大义灭亲……因此……因此奴才只得隐瞒此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王府管事已是涕泗横流,满脸悔恨之意。
楚天眯了眯眼,淡淡一笑,王府管事此状,却在楚天意料之中。
齐王却是满面怒容,一脚踹向王府管事,斥道,“本王三令五申告知王府之人,莫要因在王府当差而欺辱百姓,言国有法制,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让尔等奉公守法。可……可你身为王府管事,在王府当差十余载,怎的还会行如此之事……你实在是糊涂……若你早些与本王说此事,本王将小厮送去衙门候审,你或可免一死……”
王府管事颤声道,“殿下,是奴才糊涂,奴才犯下如此大罪,奴才该死,奴才给殿下丢人了……奴才该死啊……奴才不祈求殿下恕罪,国有国法,殿下尽管将奴才与这小畜生送到衙门,纵是千刀万剐,奴才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齐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不再看王府管事,转身,对着楚天深深躬身,道,“皇兄,臣弟实是不知此事,幸得皇兄明察秋毫,不然,臣弟实是无颜见天下百姓……然臣弟虽不知此事,但此事出在臣弟王府,臣弟难辞其咎,待臣弟将此二人送至衙门之后,再入宫向父皇请罪……”
楚天轻笑一声,瘪了瘪嘴,饶有趣味的看了看齐王,这一出主仆合唱之戏,却是十分精彩。
第119章 七窍生烟
楚天摇了摇头,道,“这二人孤自会送去刑部,便不劳烦齐王了。”
齐王面色微变,道,“这二人乃臣弟府中之人,二人犯下大罪,臣弟本该如此,谈何劳烦?皇兄重伤未愈,臣弟又怎忍皇兄为臣弟府中之人奔波……这二人,臣弟当亲自押赴刑部受审。”
于齐王而言,小厮无伤大雅,可王府管事已为他做事十余年,所做之事中,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事。
虽握王府管事家眷之性命,让王府管事不得不将事揽于自身,然齐王却也不敢保证王府管事在楚天手中可守口如瓶。毕竟,如今的楚天实在太过邪门,能让韩非道出昔日所行恶事,让慕容云道出逆贼之名单……二人又岂是王府管事可比,故王府管事,定不可落入楚天手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齐王的眉头却缓缓皱起,只见面前楚天面上浮出笑意,满面春风,似春风和煦。
齐王不解,却又闻楚天道,“齐王可知,欲谋害太子是何罪过?”
齐王双瞳一缩,道,“谋害太子,当诛九族。”
楚天欣慰一笑,道,“方才这王府管事在孤面前大动刀兵,孤本就是重伤之躯,不得已又运转真气,将其手中之刀击落……太医曾言不可妄动真气,然孤却不得不动之,如此,却让孤之伤势加重三分……”
楚天咳嗽两声,面上浮出苍白之状,又道,“欲谋害孤之人,若不亲自将其押赴刑部,孤心不安也……”
王府管事神色暗淡,心头苦笑,不曾想他这个已沦为弃子之人,此刻却仿佛成了香馍馍,一个储君,一个亲王,为争一个弃子,却是绞尽脑汁……
“太子殿下,奴才方才只是因气极欲斩这小畜生,方才……方才拔刀……纵是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谋害殿下您呀……殿外乃八境武夫,纵是重伤未愈,可要碾死奴才又比踩死一只蚂蚁难上多少……奴才又怎会愚蠢到如此自不量力的地步……”
王府管事颤声道。
楚天嗤笑一声,道,“能为王府管事之人,又怎会是愚蠢之辈,你是个聪明人……孤料想,你之所以会在孤面前大动刀兵,定是与山南西道逆贼有关……孤于慕容云口中得逆贼名单,尔气急败坏,又自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因而欲取孤之性命……幸得孤有所提防,若不然,还真就让你这逆贼如了愿……”
说罢,楚天将目光移至齐王之身,道,“孤闻前户部侍郎肖士这个逆贼常往来于齐王府,此人与肖士同为逆贼党羽。吾弟,为兄自是相信你与逆贼无关,然为堵悠悠之口,此事你还是避嫌为好……此贼,故亲自押去刑部,亲自审之,定还臣弟一个清白……若齐王执意要护此人,那为兄……”
齐王愕然,双瞳瞪得极大,心道,“清白……本王本就是清白之身,怎的……怎的两句话,本王似乎已与山南西道逆贼有染……”
王府管事眨巴眨巴眼睛,却未料到楚天三言两语之间,竟将他与山南西道挂上了勾……“这……怎会……怎会如此荒谬……”
齐王深深的望了楚天一眼,已不知该以何种言语来形容此刻心境,此刻却已是进退两难之境。若让楚天将管事带走,则之前所行之事或会败露,若不让楚天将管事带走,则楚天定以此事大做文章,自己就算再生十张嘴也说不清此事……
未待齐王思虑,楚天却又笑了笑,道,“吾弟尽管放心,为兄自当严加审理此人,定不会让这逆贼毁你清誉。为兄虽为储君,然与你兄弟情深,朝堂之上为兄道两日筹二十万两白银,吾弟你担忧为兄筹不到这银两,故愿将府中积蓄五千两白银赠与为兄,为兄甚为感动。五年来白银,吾弟也攒得不易,为兄又怎会忍心吾弟你奔波,亲自送银两到太子府。如此,为兄方会以重伤之躯亲来道谢,顺便将银两带回府中。”
齐王一时有些发蒙,来寻事,竟还要带走银两……之所以在朝堂之上道赠予楚天五千两,乃是因那时觉得楚天定然不可能在两日内筹到五千两,故以此嘲讽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