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 / 1)

楚天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父皇,儿臣还有本要奏。”

楚天微微一惊,道,“奏。”

百官亦将目光移至楚天身上,心道这太子要奏的事怎的如此之多,五年之前,朝堂之上,便是楚秋下旨让他说话他都只只是敷衍了事,更别说主动上奏……

楚天道,“儿臣之言,恐有大不敬之罪,还望父皇恕儿臣无罪,儿臣才敢说。”

楚秋眉头微颦,更添几分惊异,道,“尽管说便是,朕恕你无罪。”

楚天躬了躬身,方道,“三日之后,即为我大楚四百年国诞大庆之期,诸国使者,诸地之百姓皆齐聚长安,以待大庆之日。然,儿臣请旨,三日之后国诞之庆当作罢……”

“什么……”

未待楚天说完,百官已是大惊失色,纵是楚秋亦是一脸震惊,而齐王,更是惊呼出声。

“皇兄,你可知你所说之话何意?”

齐王眉头紧锁,质问道。

楚天点点头,道,“当然知道。”

齐王冷声道,“国诞,焉能不庆?更遑论是四百年大庆?天下皆知,诸国齐聚,岂能不庆?臣弟实是不知皇兄此言何意,莫非要置祖宗之制于不顾?”

不止是齐王,这殿中之人亦不知楚天之言何意,目光皆汇于楚天之身。

楚天微微扭头,瞥了齐王一眼,却未开口,片刻之后又冲着楚秋行了一礼,再次开口。

齐王深吸一口气已平息心头之怒,方才楚天虽未开口,然齐王却从其目中瞧出了丝丝讥讽之意,又怎能不怒。

又闻楚天道,“父皇,若无山南西道之事,四百年国诞,理应大庆,让四海诸国皆知,扬我大楚之威。然山南西道逆贼至数万百姓无辜惨死,冤魂仍在游荡,如此,若再行大庆之举,岂不让亡去的冤魂心寒,山南西道之百姓,又会如何想朝廷?”

楚秋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眸子深邃,在思虑楚天之言,望了楚天一眼,沉声道,“把话说完……”

楚天道,“儿臣以为,三日之后的国诞应当改为国祭,以祭山南西道亡去的无数无辜百姓之亡魂,以祭战死的一众将士的英灵……如此,可让亡去之冤魂英灵安息,可让山南西道乃至大楚之百姓知道,朝廷是想着他们的,朝廷是念着他们的,山南西道之祸事乃朝廷之过错……”

齐王冷哼一声,道,“胡闹……皇兄,四百年之国诞,诸国使者皆至,若因为区区数万百姓之性命而改为国祭,如此,让诸国使者如何看待大楚?国诞是普天同庆之事,大楚立国四百年,从未听闻过改成什么国祭,真是荒谬……皇兄莫不是想诸国看我大楚之笑话?”

楚天双目怒睁,死死盯着齐王,一把抓住齐王领口,冷声道,“你说什么……区区数万百姓?数万条人命,你竟有区区二字来形容那是数万条人命,不是数万之蚂蚁!你觉得你高高在上,视百姓之命为蝼蚁?不要忘了,你能住在高宅大院,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皆是这全天下的老百姓之功,若没有他们,你还能安稳立于这太极殿中?区区……你可曾见过人食草叶,可曾见过尸骨堆积如山,血流成河?你问一问葛涛,问一葛先生,那尸体堆里如山是何场面?他们心不心颤!昔日太祖皇帝起事之时,亦不过八百子弟兵相随……这几万百姓,你竟说成区区……可真是简单呐……”

齐王面色大变,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我……我并非此意……皇兄你……你快放开我……”

却闻楚天一声怒斥,道,“那是数万条鲜活的性命,他们亦有血有肉,亦有妻儿老母,亦有亲人朋友,亦曾在这世间欢笑……可他们却因朝廷之错而亡于朝廷之手……数万条冤魂还在游荡,还在哭泣……父皇之前曾道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就不知此理?”

楚天揪住齐王衣领一把推开,齐王一阵踉跄,跌倒在地,瞬间面露愠色,一指楚天,怒道,“你……你大胆……你怎敢在太极殿行如此无礼之事……”

本就重伤未愈的楚天又妄动武力,又因急火攻心,嘴角竟溢出鲜血,身形摇晃,幸得一旁的吕一上前扶住,楚天方未曾跌倒在地。

楚秋骤然站起,神色大变,正欲开口,却又见楚天手一指齐王,道,“无礼之事?若非在这太极殿,凭你所说之话,又岂会只是推你那么简单!”

第107章 祭

楚天双目怒睁,斥道,“数万冤魂还在哭泣,普天同庆?天下人会如何去想,你就不怕天下百姓心寒?”

楚天轻轻擦拭嘴角血迹,又道,“欲以大庆扬一国之威,岂不可笑?若大庆便能扬大楚国威,那燕国为何会陈十万大军于剑南关外?民乃国之本,若一国百姓已对朝廷失望,还谈何国之威名?恐大楚离亡国之日已不远矣……”

齐王起身,嚷道,“大胆,当着父皇,当着满朝文武之面,竟敢言大楚亡国,你是何居心?”

楚天冷哼一声,道,“住口,你也就只会在此挑言语之刺矣,孤之言岂有半点差错?前朝是如何亡的,难道你不知?视百姓为草芥,焉能不亡国?若天下安定,理应庆之,然如今边境未安,山南西道民怨未平,谈何大庆?焉能大庆?国祭,可安民心,可让天下百姓皆知朝廷心中是有他们的,唯得民心,天下方安,方可让大楚日渐繁荣,方可让大楚威名远扬!”

或是因有些许激动,楚天又轻咳两声,所幸未曾咳血,又道,“见大楚朝廷已不得民心,诸国使者方会耻笑,大楚方会成为诸国之笑料,你以为他们真是大楚友邦?他们只不过是藏了獠牙的豺狼而已……与燕国之血战才过去十年呐,怎的你就忘了?若大楚朝廷已失民心,诸国又岂会不露出口中的獠牙?你还能安稳坐在这长安深宫大院,享锦衣玉食?得民心者得天下,所谓国威,乃是靠打出来的,而不是什么大庆,若大楚似百年前之大楚,燕国岂敢对我大楚妄动刀兵,诸国不会耻笑,只会战栗……”

百官眸子闪烁,十分骇然,楚天之语句句如刀,直戳群臣之心。

一众官员眸子紧盯楚天,眸子中有异样的光芒闪烁,似秦鸿云,狄怀英这等老臣亦不例外。楚天之言,二人并不是没有想过,然二人却不敢说,可是如今竟从楚天口中道出,楚天能有如此见地,却让二人惊异万分。

楚秋望着楚天有些许愣神,一时竟忘了方才欲要让吕一将楚天带下,宣张平为其诊脉。

齐王却道,“太子殿下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什么失了民心,父皇不是已下旨拨银一百万两,粮八十万石以抚山南西道之民?还不够?竟拿前朝与与我大楚相提并论,你究竟是何居心?”

话音一落,楚秋眉头一皱,秦鸿云与狄怀英微微摇头,亦有不少官员面色未变。

楚天深深的望了齐王一眼,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却不再言语。

秦鸿云站出,道,“齐王殿下此言差矣,山南西道十二郡,共有七十万户人家,两百万人口,区区一百万两白银,八十万石粮食,又有何用?只不过是解燃眉之急罢了,光是俪郡,梁郡二地便有三十余万人,其中有多少人为逆贼所害齐王殿下可知?”

秦鸿云叹气道,“太子殿下曾道连魏县这等盛产耕牛之地百姓都需以人带牛,那其余地方呢?牛乃农耕之本,百姓所仰,为用最大,国家之强弱也。光是魏县一县之地,如今已至秋种之季,若无耕牛,百姓该如何耕种,若无力耕作,要食何物?朝廷管是不管,若管,需购多少耕牛于魏县之民?需多少银两?一百万两白银,八十万石粮食又能支撑多久?朝廷库中还有多少银两,存有多少粮食?若百姓已无法活下去,又会如何?天下乱否?本就虎视眈眈得豺狼又会如何?”

秦鸿云神色凝重,叹道,“这一百万两白银,八十万石粮食,是为解山南西道燃眉之急,慰山南西道百姓之心,这只是一个开始……要让山南西道百姓如其余诸道一般安居乐业,还任重而道远……而太子殿下之言,却是老臣想说而不敢说之言,国祭,可慰天下百姓人心,若民心稳,齐大楚其余诸道之力,可解山南西道之危也。陛下,老臣请旨,三日之后国诞改为国祭,祭百姓冤魂,祭将士英灵。”

说罢,秦鸿云跪倒在地。

“秦老大人,怎的你会为太子说话……”

齐王不解道。

恰在此时,狄怀英亦跪倒在地,道,“陛下,老臣心意亦如太子殿下与秦大人一般,愿陛下下旨改三日之后的国诞为国祭……”

“你……你们……”

齐王骇然,他不知为何两位当朝最为德高望重的大臣会替楚天说话。

见秦鸿云,狄怀英皆跪倒,又有数位大臣跪倒,道,“陛下,臣附议。”

不多时,满殿文武皆已跪倒在地,齐道,“臣附议。”

齐王见鲁王,誉王皆已跪倒,面色阴翳,无奈也只得跪下,却未言语,抬眼,却见楚秋目光注视自己,又闻楚秋道,“你……很让朕失望……”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