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媳妇没有看见,不过你夫君应该是看到了。”张清妍说道,看向了门口。
一道鬼影正站在门前,看到张清妍的时候,怔了怔,又看向了屋内的钱婆婆。
“进来吧,没想到这么有缘。正好,你也不用给你娘子托梦了。”张清妍让开了道。
钱婆婆一怔,转头望向了门外,可什么都没看到。
“闭眼。”张清妍一伸手,食指和小指对着钱婆婆的双眸。
钱婆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手指轻轻点在了自己得眼皮上,一股力量涌了进来,等她再睁开眼,就看到了门外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钱婆婆失了神,呢喃:“夫君?”
鬼影激动地快速飘了过来。他伸手想要触碰钱婆婆,快要碰到时,又是一顿,马上收了回来。
钱婆婆却是没这么多顾虑,可她伸出的手,直接穿过了鬼影。
又有泪水重新染湿了她脸上的两道泪痕。
鬼手足无措,抬手抚过她皱巴巴的两颊,却不能像从前那样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张清妍依样画芦,点了黄南两只眼。
黄南揉揉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一阵那只鬼,“哎哟妈呀!鬼!”
他声若钟鼓,一下子惊醒了这对阴阳相隔的夫妻。
鬼对着张清妍一拜,“多谢道长让我夫妻重见。”
张清妍摆手。她又坐回到了床上,倚着床架子,喘了会儿气,“比起这种小事,说说那天你看见了什么吧。是什么样的鬼要了你媳妇的命?”
鬼面容狰狞了起来,“那个畜生穿着华服,看模样是哪儿的公子哥,道行比我厉害许多。”
“肯定是厉害许多,设了结界,把谋杀布局成自杀,还在你家把你这位祖宗给赶出了家门,这只厉鬼不简单啊。”张清妍感慨道。
“祖宗?家门?”黄南听不懂这些。
张清妍就解释道:“这位可不是孤魂野鬼。他逗留在凡间没去投胎,是为了保佑自己家人的。用你们的话来说,这就是祖宗显灵了。”
子孙供奉先祖,祖先显灵保佑子孙。
这种华夏自古以来的信仰并非无的放矢,有些人死后不去投胎,留在自家,不做乱,不显形,只在关键时刻出手保护或指引子孙。他们受子孙香火供奉,保佑子孙,是受天道认可的。
但这样的人,或者说鬼,总是越来越少:有因为子孙后代不孝不再供奉,而失望投胎,或耗尽魂魄消失的;也有子孙死绝,没了继续留下的理由的。
就连张家也已经不供奉先祖了。人一死就去投胎转世,供奉什么东西去?张家宗祠建立万年,四十一代之前牌位还摆得密密麻麻,像座大山,四十一代以后,宗祠里头的牌位山就消失了,只留下最高处的一尊牌位初代先祖张龘。
照理说,这样的“祖宗”,在自家地盘是很厉害的。阻不了天道,但阻止一只作恶的鬼伤害自家人,总是绰绰有余。
又照理说,会留下来照看后世子孙的,都是年长的族人,他们更有“家族”的意识。
张清妍瞧了眼鬼年轻的面容,又看了看钱婆婆满是深情的眼神,心中有了底。
放下这段,张清妍问:“除了看出那只鬼是个有钱人家的贵公子,还看出什么来了?”
鬼痛苦地摇头,“我被他打出了家门,再回来,儿媳妇已经死了。凭我的能力,只能安抚着她的魂魄,却没法超度她。我怕那只鬼再来,想提醒娘子离开,却”
钱婆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愚笨,没明白你的意思。”
“你怎么想到要复活的?又是怎么知道肃城的事情的?”张清妍又问道。
鬼迟疑了一下,看了眼钱婆婆,咬牙说道:“因为我那日看到了女鬼!”
张清妍愣住,“女鬼?难不成”
“对,就是那个魇住了不少人的女鬼!”鬼用力点头,“那会儿正巧儿子办差回来,我提醒不了娘子,就想着去提醒儿子。可他不信”
鬼有些失落。钱婆婆想要安慰他,苍老的手再次穿过了鬼的身体。鬼冲她露出一丝笑容,接着说道:“他在家没待多久就要护送郡主去别院小住。我见那恶棍没再来,就离了家去追儿子,之后,在别院看到了郡主和那只女鬼。我看到她伸手摸了郡主的肚子,郡主看得到她,吓跑了。
“我看到那情景,就问她如何让活人看见自己。她听我说了缘由,只让我带着家人离开肃城,此后就没有理睬我。后来的事情,大仙也知道了,我不死心地跟了她一个月,突发奇想,想要借她魇住的那些人的身体一用,就能同娘子说话,却是”鬼无奈地摇头。
“离开肃城?”钱婆婆茫然问道。
“对!你快离开这儿!我看得出来,那只女鬼一直在肃城边上徘徊,恐怕是要做些大事情!!”鬼连忙说道。
鬼看出了那只女鬼所欲行事非同小可,却念着女鬼的一声提醒和后来的放任,没有生出阻止的念头,碰到了张清妍,还故意瞒下了这事情,只说了女鬼魇吓了一些混账,还警告张清妍不要多管闲事。
“可儿子他是王府的侍卫长”
“这时候小命要紧,还管那些!”鬼叫道,“连郡主都险些被她害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正是因为儿子在王府当差,他才急着要母子俩离开。原本是防着那个畜生,现在则是惧怕那只女鬼。
钱婆婆吓住,没再出声反驳。
“你夫君说的是,这肃城你们不能再留了。”张清妍说道,“我同萧老大夫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准备着一块儿走吧。”
“我儿子他还没回来,他一个月前护送郡主去了别院”钱婆婆慌张地说道,又看向了鬼,“那只女鬼摸了郡主,可有对儿子做什么?”
“你放心,我这个月跟着那只女鬼呢,她没有再去找郡主,儿子也没事。”鬼连忙说道,又恳求地看向张清妍,“大仙,您能否施法,让我儿子见着我?我这就去找他,让他赶紧回来,带他娘逃命去。”
黄南嘀咕道:“护送郡主,还是姓钱的,该不会就是我们在驿站碰到的那个家伙吧?”
暴雨倾盆,狂风呼啸,电闪雷鸣。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大半日,迟迟不见天空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