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1 / 1)

姚容希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什么想多了?”张清妍纳闷。

姚容希摇头不答。他自然不会告诉张清妍,结婚的念头一起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两人绑在一起。只是先有黑猫毁了枫叶观,后有张龘的“刁难”,让这场婚事得拖很久。张清妍似乎在这方面一直少一根筋,张龘刚开口,她就点头答应,要不是如此,他肯定会说俗礼可以继续三媒六聘,但那些张家的规矩就该按照张清妍所生活的时代来办。张家现代的婚礼可没有这么复杂,至少那六十六部经书变成了在张家打坐六十六天,时间上就不知道省去了多少。只是现在看着张清妍,想到两人生生世世的羁绊,姚容希觉得这点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等回去了我把经书背给你听。”张清妍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姚容希摸她脑袋的手顿了顿。

“有哪些?”姚容希收回手,不动声色地问道。

“尔雅、易经、道德经、南华经、心经、金刚经大般若经”张清妍报了一串名字,儒道法三家经典尽数包含在其中,“还有我们家编撰的天道秩序。”

姚容希嘴角抽搐了一下,“大般若经和天道秩序也有?”

大般若经有六百卷之多,而张家的天道秩序洋洋洒洒也有百万字。

张清妍听出了姚容希的话外之意,恍然大悟,头一回露出了窃笑的表情,“嗯,有的。你也知道,那时候会和我家结亲的人,要么同为修士,要么就是权贵人家的小姐少爷,儒道法三家经典平日里就会抄写一些,而且三媒六聘本来就经过很长时间,这六十六部经书就是磨练他们的心性,为他们积攒道行,也是给他们反悔的机会。”

张家毕竟不同于一般家族,作为阴阳师世家,即使没有继承传承的子嗣,也少不得和鬼怪打交道。张家人自己倒还好,从小打坐,接受教育,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但张家的媳妇和姑爷却不是生来如此,他们可能在和张家人认识前,都不相信世间有鬼,这样的人若是不经过一点儿磨砺,和张家结亲就是在找死。到了现代后,抄写经书变成打坐,也是因为现代人大半都是无神论,更是从没有接触过这些经书,要他们抄写经书,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完成,就以打坐代替。六十六天的打坐可不比抄写经书轻松,打坐的地方就是张家人从小打坐的密室,简直如同坐牢。所以张家子嗣的婚事越来越难办,张清妍的大哥大姐至今未婚,两人长相再好,追求他们的人再多,他们也没提出过交往,更是长吁短叹,他们这一辈人估计都得打光棍,以后直接人工繁育后代。

但对于姚容希来说,打坐无疑比抄写经书要轻松。他也是权贵子弟,但他所处的这个世界不同于张家的世界,有些经书这里压根就没有,有些经书虽有,但也只是类似,不是完全相同。张清妍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直接开口说“背给姚容希听”。即使有一模一样的,他少年游学,平日里抄写过的儒家经典也都是随抄随烧,不会留存。

即使姚容希是魂尸,不用吃喝休息,这六十六部经书也要数年才能抄完。

张清妍偷偷打量姚容希的脸色,心中暗笑。她自己小时候就被关着抄了好些年的经书,这些经书她全部抄过,自然知道这种苦楚。

张家这个刁钻的条件,以前也为难了不少想和张家结亲的人。只是那时候张家辅佐帝王,不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和张家结识,这条件又是传统,不少有意和张家结亲的,从小就让孩子抄写经书。古时婚姻常常是两家联姻,真正在婚前就有感情的是极少数,到了后来,能忍受六十六天打坐、坚持和张家人结婚的,可以无愧于“真爱”两个字,即使夫妻两个表面如同古人一样相敬如宾,内心中却是将对方当成相伴一生的爱人,甚至在死时要相约来生。

像是张清妍的父母就是如此,两人相亲结识,张清妍的父亲只是为了应付朋友的好意,而张清妍的母亲只是年龄到了,才想要就嫁人生子,这段结识并不浪漫,之后的交往也平淡如水,但母亲却坚持了那六十六天的打坐,听大伯说,母亲最后一天出来的时候,一向淡定的父亲紧紧抱了母亲好一会儿。张清妍看到过母亲悄悄跪在张家祠堂里面,求先祖保佑来世依旧和父亲做夫妻,也看到过没有继承传承的父亲问大伯讨要姻缘红线。张清妍从未有过寻常少女怀春的时候,但母亲提到她的未来时,她也羡慕过父母的爱情,却没有奢望自己也能碰到这样一个人。

张清妍想到此,轻轻抱住了还在苦恼的姚容希。姚容希不知道原因,但下意识地就将她搂在怀里。

她何其有幸能遇到姚容希,何其有幸能够和姚容希结成夫妻。

一时间,姚容希重入轮回后,两人可能解除羁绊的事情,也被她放下了。

无论这段姻缘能持续多久,她都会坦然接受。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玉树临风的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傻笑。陪伴在新郎官身边的数个年轻人也都是模样俊朗,文质彬彬。迎亲的队伍很庞大,从街头一直延续到巷尾,队伍中间的花轿则华贵异常,金丝绣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看热闹的百姓不禁交头接耳地嘀咕起来。

有个挎着篮子的年轻姑娘不禁心生艳羡,痴迷地仰望那新郎官,等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背影了,眼中的羡慕成了嫉恨,嘀咕道:“老天没开眼!那样个贱皮子也能嫁给汤家的大少爷!”

旁边的老妇嗤笑一声,“老天什么时候不开眼过?没听张仙人说了吗?那是三世姻缘,上辈子行善积德,又有救命之恩。你要是嫉妒,这辈子就多做好事啊!”

姑娘被老妇这样一说,立刻红了脸。

周围人都用奚落的眼神看着那姑娘,鄙夷地指指点点。

姑娘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起来,将篮子都快揉烂了,一跺脚,急急匆匆跑了。

周围人这才将目光重新聚焦到这庞大豪奢的迎亲队伍上。虽然刚才对那姑娘说的话不满,但其实众人心中都是这样的想法,羡慕嫉妒混杂在一起,尤其是想到前两日那寒酸的嫁妆,更是觉得不是滋味。

迎亲队伍的头走了好远,越走越是偏僻,周围的屋舍越来越破旧,而两边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是穷酸。队伍一直到了一栋三层小楼前才停下。那小楼装点得婉约旖旎,给人一种靡靡之感,却似乎年久失修,蒙上了一层灰暗之色。楼门口的招牌上刻了“倚翠楼”三个字,沾了灰尘,非常暗淡。站在门口等待迎亲的都是女子,各个穿着暴|露,放浪形骸,倚门而站的时候不忘向周围的男人们抛媚眼,直将那些看热闹的男人逗得浑身酸软,丑态毕现。

新郎官出现后,那些娇俏女人立刻转移了视线,秋波送给了新郎官和那些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她们搔首弄姿,让新郎官满面通红,同行的年轻人却是不满皱眉。

喜娘见状连忙上前招呼:“诸位姑娘,汤少爷来迎亲了,还不快请梅香姑娘出来上轿?”

“你急什么?”为首的女子翻了个白眼,浑身没骨头似的贴着门框,慵懒地说道,“往常这个时辰,我们都还没醒来。今日要不是汤少爷来娶亲,我们倚翠楼也不会那么早开门。”她说着就抛了个媚眼给新郎官。

汤健垂下眸子,羞红了脸,根本不敢接话。

那女子就笑了起来,其他女人也跟着娇笑。

“汤少爷怎的脸皮这样薄?这样可如何应付梅香哟?”

“只怕汤少爷要被梅香给生吞活剥了!”

“哈哈,这可说不准!梅香还未必能吃得消汤少爷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精力呢!”

这般污言秽语让汤健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却不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愤怒。他身边的年轻人个个都皱起了眉头,露出鄙夷之色。一路行来,他们几个的脸色就有些异样,这会儿终于是按捺不住,彻底爆发出来。

“我听说那些成婚的,新郎官不是要塞红包,还要对诗做题的吗?”

“说的是,汤少爷,你可有准备红包?”

“我来出题!我来出题!”

这群女子哄闹起来,乱成一团。

汤健已经露出了怒容,正要开口,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从楼内走了出来,让他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下来。

“你们这群小蹄子,在这里闹什么闹!要是坏了梅香的大好事,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老鸨扶着那个新娘子出来,一看到门口这状况,立刻勃然大怒,松了扶着新娘的手,叉腰破口大骂。

那些女子撇撇嘴,不再出声了。

新娘子盖着盖头,看不清眼前道路,失了老鸨搀扶,差点儿摔一跤。她交叠在腹前的双手纠缠在一起,捏得指节都泛白了,身体也在轻轻发抖,盖头上的穗子因此晃悠了起来。

汤健胸中火起,一时间愤怒和疼惜交织在一起,让他刷地跳下马,直接冲进了小楼中,将新娘一把抱起。周围人惊呼出声,但汤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到女子温暖柔软的身体。他心头激荡,抱着自己的新娘三两步就出了倚翠楼,将她抱入花轿内。看新娘有些粗糙的手端正地放在膝盖上,他忍不住握了握那只手,感觉到那手指上的老茧,心中怜惜,安慰道:“别急,我们马上就能拜堂成亲了。”

新娘点头,头盖晃了一下,那穗子好像扫在了汤健的心头,让他觉得酥酥麻麻的。

轿帘被放下,汤健翻身上马,迎亲的队伍重新启程。

倚翠楼的老鸨和妓子们有些不满,想要上前,却被队伍中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给挡住了去路。她们不知羞耻地往男人身上靠,那些男人眼神轻蔑,但身体不为所动,让她们气愤又无奈。直到队伍走了远了,这些挡路的男人才小跑着离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毫不客气地嘲笑,也有好色的男人上前,要占一占便宜,却叫她们娇嗔着推开了,只说晚上接客,说完就扭着腰往倚翠楼里面走去,将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边的百姓散了去,但在城镇另一头,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