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家有武将功勋在,喻庸这位玉面阎王也在家中,煞气十足,倒是没有鬼怪敢冲撞。七爷府上就更不用说了,龙气多年盘踞,阳气旺,鬼怪不侵。所以两人都全须全尾的,只是担忧危险,过了两日才敢出门,出门见到半城缟素,这才开始后怕。
三人闲聊了一阵,张清妍就苏醒过来。精神萎靡,但总算是清醒了。
“张大仙,皇兄让我来问问,现在算怎么个事儿?”七爷精神一振,赶紧问道。
姚容希将张清妍扶起来,张清妍揉了揉额角,看到七爷,无奈地说道:“你还是不愿意继承皇位?”
七爷一怔,没好气地说道:“我在问你话呢。”
张清妍叹气,“京城这里是暂时没事了。我之后会去漠北调查贤悦长公主的事情。”
七爷再次怔住,呆愣愣地问道:“你说什么?”
“当年贤悦长公主的事情事有蹊跷,遗珠可能没死,被人掉包了。你的长子,那位世子爷可能也还活着。两人还有可能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是已经死了。”张清妍慢吞吞地说道。
七爷如同被天雷击中,脑袋里全是浆糊。
喻鹰和詹文鑫急了,拼命给张清妍使眼色。
“不用给我打眼色了。我已经受够了他这个老纨绔。”张清妍说了两人一句,又看向七爷,“你不愿意承担责任,让了然不得已为皇上续命,我告诉你,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情是要受地府惩罚的,来生还只能投入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饱受折磨。”
七爷眼睛通红,“凭什么我要当皇上?就因为了然和你说我身上有龙气?”
“不,是天道如此规定。你命中注定要当帝王。逆天改命,违逆天道,你没有这本事,就只能认命,而不是把烂摊子甩给别人。”张清妍冷冷说道,“我去过漠北之后,会调查清楚贤悦长公主当年的事情,希望等我回来,你能清醒过来。”
“皇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七爷追问。
“我现在只有猜测,没有定论,一切等我回来后再说,你要是对猜测有兴趣,可以问你的孙子。”
詹文鑫苦笑。
“好了,你们走吧。”张清妍不耐烦地挥手。
七爷气急,可姚容希冷眼一扫,他火气顿时变成了寒意,只能悻悻离去。
“张霄还没死?”姚容希问道。
张清妍闭上了双眸,缓缓点了下头。
漠北,安乐侯,陵渊。张霄应该已经启程去了那里。
七卷血亲正文(完)
我叫了然,是天灵寺的僧人,但与寺中其他僧人不同,我是被老主持捡回来的弃婴,从小在天灵寺长大,却没有拜入任何僧人名下,连法号都是住持大师掐指一算为我起的,没有遵循寺中僧人的排行,并且另辟了居所,没有同寺中僧人住在一起。
住持大师说我天生天养,乃佛陀转世投胎,只为化解凡间劫难。
我年幼的时候听这话,懵懵懂懂,只记在心头,却没有多想,等到后来开始修行,这句话就不断地在我心中浮现。
这是我的命。
从我出生就注定了的命。
而我的命的开始是与两人的结识。
一人是忠勇侯后嗣喻鹏程,一人是帝师谭家的子弟谭易。
与这二人的结识是命,我们三人一见如故,身份截然不同,却能够无话不谈,在初见之后,就迅速熟络起来。
我算了我们三人的命,命数相连,一生如愿、随心,但再往后算,两人富贵绵延,我的命却陷入一片虚无之中。住持大师说的那句话,我始终没有算到过。
我最初是觉得,这是我修为不够,后来才发现,是我自己不愿算出那结果来。
过了数年,谭易高中进了翰林院,喻鹏程入伍,将要随军出征,镇守边疆。我们三人在我的小屋前为喻鹏程送行,我知道,喻鹏程此行归来,将封侯拜爵,而谭易将继承家业,成为又一代帝师,我则会成为人人敬仰的高僧。喻鹏程和谭易将我的话当做是祝福,开着玩笑,没放在心上。两人离开,我站在竹林前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我看到了两人的身影逐渐变化,从身姿挺拔的少年郎变成了气势威武的大将军和风度翩翩的大儒士。我喊住了他们,看到他们回过头,两个满头华发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回过头来。我再一低头,就看到了干瘦皱巴的手。等我回过神,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喻鹏程班师回朝,凯旋而归的时候,的确如我所算到的,谭易成了帝师,我成了高僧,三人都有了名望。
因为同喻鹏程和谭易结交,我在天灵寺中的地位也有些微妙,同权贵之间的交往多了起来,名头越来越响。自然,我不是什么江湖骗子,风水堪舆、算命卜卦,这等和寻常僧人不相干的本事,我无师自通,我开始逐渐理解住持大师当初对我说的话。
住持大师老迈,终于圆寂。
圆寂前他将我单独叫了去,让我下山云游,去收徒弟。
这是他临死前看到的我的命。我命中注定该有三个徒弟。
我听从了他的吩咐,等他的超度法事做完就下了山,一下山就看到了一个小孩蹲在山脚下,衣着脏污,但脸蛋干净,眼神清澈。我知道,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弟子了。我给他取了法号叫慧心。他同我一样是个孤儿,懵懵懂懂地一路往北走,一个孩子靠行乞为生,千里迢迢来到了祁山脚下,成了我的弟子。这是缘,也是命。
我带着慧心云游四海,却迟迟没有收到第二个弟子。我隐隐觉得时机不对,便转了道,又往回走。那时候已经过了两年,等我回到天灵寺,就发现我的小屋内住了一个年轻的僧人。他穿着僧袍,剃了度,面容俊秀,但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是我云游的时候到寺里挂单的僧人,新的主持接纳了他,并且让他住在了我原来的屋子内。
我觉得有些奇怪,又不知道怪在了哪里。他好像早就料到我会在此时带着慧心回来,对着我双手合十,叫了一声师父,就仿佛他本就是我的弟子,在我云游的时候等候我归来。
我想要阻止他那么叫我,对上他的双眸,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我和他的关系就这样含糊了下来,寺里面所有人都将他看作是我的二徒弟,连还是孩童的慧空都一本正经地叫他师弟。
那个僧人的法号是慧空,“慧”字辈,不属于天灵寺的排行,却奇妙地和我为徒弟选的字相同。
我始终都没有反对,没有辩驳,我和他的师徒关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定了下来。
慧空没有对我行拜师礼,口中叫着我师父,但并不像慧心那样恭敬尊重。
因为我归来,那些权贵们慕名前来拜访,谭易也来看望我,看到慧空的时候有些惊讶。
我这才知道原来慧空和姚家嫡长子经常有来往,谭易曾经在姚家见过他,而那时候慧空对外就自称是我的二徒弟,除了谭易,没人觉得异样,因为天灵寺也承认了这一点,而谭易听说我真的收了他为徒,才觉得惊讶。
谭易走后,我觉得我需要和这个古怪的徒弟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