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1 / 1)

马氏匆匆赶去的时候,就见严书齐献宝似的捏着那根不太好看的羽毛给马氏,说送给马氏扎扇子。

马氏有些无语,处理了这事情,叮嘱严书齐不要再去拔八哥的羽毛,看着严书齐的大眼睛,心中一软,那根尾羽被她收了起来,还当笑话说给严大少爷听。严大少爷听后也是乐呵呵的,第二天还问严书齐怎么只送母亲不送父亲?严书齐指着丫鬟就要她们把八哥拿来,丫鬟们花容失色,严大少爷摆手说自己不用羽毛扇子,让严书齐不要瞎折腾。

等到了晚膳的时候,脸色苍白的丫鬟来禀报马氏八哥出事了。马氏心中愤怒地冲到严书齐的屋子,看到的是极为血腥的一幕:满室狼藉,羽毛遍地,严书齐一手按着八哥已经变形了的身体,一手捏着一个血迹斑斑的鸟喙,小脸上还被溅到了血点子。看到马氏来了,严书齐还扬了扬手中的鸟喙,一脸欣喜地问马氏,严大少爷会不会喜欢这个。

那只八哥还在抽搐,而严书齐笑容灿烂。

马氏觉得不对了。她不许严书齐再养小动物,严书齐的情绪是好是坏,有时候兴高采烈,有时候闷闷不乐。马氏不知道严书齐出了什么问题,找他谈心,他只说自己喜欢小动物,觉得它们很舒服。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马氏闹不明白,和严大少爷隐晦地提了提,严大少爷不以为然。小孩子天生残忍,因为他们还不懂生死、不懂伤害,慢慢教就是了。马氏只好按捺下紧张的心情。

如此过了一年,马氏看到了让她魂飞魄散的一幕:严书齐捻着一根绣花针往刚出生的庶弟身体里扎。马氏快要疯了,她拽着严书齐离开,将他关进屋子里面,派人一问,那些丫鬟、仆妇居然都是被严书齐给使唤出去的。

这是有预谋的!

马氏心头发紧,匆匆回到屋内,看到严书齐漫不经心地拆解自己的玩具。那是一只很可爱的瓷娃娃,被严书齐敲到了半颗脑袋,严书齐的小手指挤进了那个窟窿中,一点点将瓷娃娃掰碎。马氏想到了严书齐用针扎庶弟时候的表情,不是现在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而是带着一种探究和喜悦的神色。那根针闪着冰冷的光。马氏忽然间就想起来那只死猫。她问严书齐那只猫是怎么死的,严书齐很是惊讶地看她,反问她不知道吗。原来,严书齐以为马氏是借题发挥,想要除掉那个姨娘,而马氏心中一直知道,那只小猫是严书齐杀死的。严书齐还兴奋地告诉马氏,他往小猫的身体里总共放了五根针,一天一根,那只猫挣扎了五天才死掉。又有些失落,埋怨马氏阻止自己,不然他就能知道在弟弟身体里放几根针,弟弟才会死了。

马氏比发现死猫的时候还觉得冷。有人害她的儿子和她的儿子成了个怪物,后者更让她恐惧。

马氏怕严书齐的这个“怪毛病”暴露,又同意他养小动物,还将自己的奶娘重新接到严家,帮着管教严书齐。严书齐似乎是好了点,那只小狗他养了一年,然后在过年的时候,小狗被炸死了,整个脑袋炸得血肉模糊。马氏问严书齐,严书齐坦然承认,是他将爆竹塞进了小狗的嘴巴里。

严书齐是真正的聪明伶俐,没人教,他就学会了该如何不着痕迹地将奴仆们指挥得团团转,方便他行事。

若是没有严书齐针扎庶弟的那一举动,马氏会将此事和严大少爷商量,可现在,马氏只能独自一人努力矫正严书齐的性情,将这事情瞒得死死的。马氏管理内宅的手段再如何高超也有限度,严书齐院子内不停地有新宠物,不停地有宠物死去,这事情怎么可能瞒到天荒地老?再加上严书齐是男丁,六岁已经改启蒙了,再过一年就要搬到外院,她鞭长莫及,怎么瞒?

正当马氏越来越惊慌之际,张清妍的事情传开了,张清妍入京了,张清妍解决了通德钱庄的怪事,紧接着严家所处的槐树胡同发生了杀人案,有人被吊死在了胡同尽头的那棵槐树上,之后更是扯出了霍家冤鬼的旧事。

马氏觉得自己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大仙,就是那只冤鬼吧?是那只冤鬼缠上齐哥儿了吧?”马氏泪盈于睫。

马氏的问题让张清妍觉得很头疼。

马氏说得详细,将自己的恐惧和担忧表现得淋漓尽致。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撞邪了,所以才那么的凶残暴戾。

张清妍听后却觉得这就是个有精神病的儿童。他需要的不是阴阳师,而是一个心理医生。

只是,马氏的怀疑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寻常鬼怪不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但说不定严书齐就碰到了一只不寻常的鬼呢?说不定就有只鬼无聊到操控一个孩童虐杀动物。华居士不就在江铃没办法杀掉秦元浩的时间里面玩弄那些贪花好色的男人吗?

“你家有冤死、枉死之人吗?”张清妍问道。

马氏怔了怔,瞥见旁边坐着的谭家三位女眷和姚容希,有点儿难堪地避开视线。

严家是名门望族,严阁老德高望重,在整个大胤朝只屈居帝师谭家之下。但谭家是清贵,出过几代帝师,族中子弟也多为闲官,值得称道的是他们做学问的能耐,名士大儒无数。直到这一代谭大老爷坐上尚书之位,谭家稍微和权臣沾了点儿边。严家却一直在清贵和权贵之间徘徊,出过重臣,也出过大儒,这一代出了严阁老这位可以称得上是第一权臣的内阁首辅不算,严阁老的嫡女还嫁入了皇宫,让严家戴上了外戚的名头。谭家结交的都是清贵,严家结交的人家就比较杂,其结果就是双方结下的姻亲差别巨大,严家的内院就不如谭家那么干净。

要说门风,严家也就是寻常权贵之家的风气,远远比不得谭家。

京城姚家则是又一个异类。和谭家的守礼教不同,姚家的人一直让人看不透。姚家这一任的当家人,大理寺卿姚诚思娶了博川董家嫡出的小姐,没有通房丫头,没有妾室姨娘,不去花街柳巷,洁身自好。姚诚思内院简单,所以太平,但姚诚思的父亲却是个风流人,真正的三妻四妾,通房丫头和姨娘更不用说,青楼楚馆内的红粉知己也不知凡几。这样一个人,本该令人诟病,可偏偏他的那些女人们和睦相处,没人拈酸吃醋,嫡出、庶出的儿女们都是谦谦君子、温婉淑女。他内宅太平,每次娶妻纳妾,流连花丛,都合情合理,想要抓他小辫子的御史恨得直咬牙,而御史黄家从一开始就没盯着那位姚老太爷过,还对人说,姚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跌跟头。事实也的确如此。姚家都是聪明人,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朝堂上,姚家的人从没被人捉住过错处。哪怕是私德看起来最容易出问题的姚老太爷都没被人成功参过。

谭大夫人和谭家两位小姐就坐在一边,京城姚家的嫡长子也在座,马氏相信他们的人品和信誉,可以对他们直言自己儿子的古怪这也是因为她相信严书齐是撞鬼,而张清妍能够成功驱鬼但要让她说说夫家的不是,这就难以启齿了。

张清妍看出马氏的尴尬,也知道了马氏的答案。

富贵人家,总有阴私之事不能对人言,也必然会有点儿冤鬼留在宅邸内。

“你家也在槐树胡同内?”张清妍又问。

马氏连忙点头。

“和那棵槐树,还有莫家距离近吗?”

“莫家?”马氏眼中闪过异色,摇了摇头。她看张清妍在等待她的下文,只能详细回答:“严家靠近皇城。”

张清妍一脸茫然。

姚容希向她解释:“那条路原本叫东四街,跨了大半个东区,直通皇城。槐树就长在东四街正中,后来堵了路,就将槐树那边的东四街叫成槐树胡同。莫家在槐树附近,严家在皇城那头。距离马车要行半刻钟。”

张清妍有点儿发窘。

这么远,那只鬼蜮怎么可能跟着跑过去,又跑回来?果然是精神病吧?

“你家和莫家有没有常来往?”本着“万事皆有可能”的态度,张清妍再问了一句。

马氏摇头。

莫燕归那人,严阁老看不上。严阁老原本就看中萧勤,可惜萧勤死了。刑部尚书要抬举萧勤的女婿莫燕归,严阁老碍于首辅的身份,有些话不好说,就找了自己的学生暗示了刑部尚书两句,刑部尚书大概是没领会,也可能是一意孤行,莫燕归在刑部步步高升,可严阁老看不上他就是看不上,他没因为自己的喜好给莫燕归下绊子,只是对莫燕归一直不冷不热的,严家和莫家就没怎么来往。

那就排除了鬼域和霍家老太太残存的意识了。

张清妍叹气,“现在可以上你家走一趟吗?我要亲眼看看才好。”

马氏点头如捣蒜,欣喜地答应下来,又看向谭大夫人。

她的所求不能宣扬开,所以她一早就是找了谭大夫人打掩护。谭大夫人的娘家和她娘家是世交,两人年纪上差了不少,小时候还不算亲密,等两人一前一后嫁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就很快结识起来。严家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和谁家都说得上话,两人就常来往了。谭家和张清妍结交的事情,京城人尽皆知,这次张清妍入京,也是和谭家两位小姐一块儿坐船来的,双方的关系在旁人看来就更密切了。谭大夫人一早听马氏哭诉过,就一口答应下来,带着马氏来找张清妍,现在要去严家,谭大夫人依旧要跟着去。

陈海未归,严书齐的事情又不好对外说,还有谭家在旁,张清妍就将黄南留在了客栈内,抱着黑猫,和姚容希一块儿登上了谭家的马车。谭大夫人坐上了马氏的马车。

兴许是经过一路坎坷,谭家两姐妹如今性情洒脱,对于姚容希这个外男也没那么多顾及。

谭念瑶对着张清妍重新打了招呼,有些迟疑地问了之前惊雷的事情。

张清妍坦然地承认了。

谭念瑧一直在偷偷打量姚容希,一脸纠结的模样。

张清妍觉得奇怪,直接问道:“怎么了?”

谭念瑧求助地看向姐姐。

谭念瑶踌躇了一会儿,说道:“其实姚小姐给我们送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