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起来像是要杀人,换个人听了肯定要瞠目结舌,但姚容希仍旧温和地附和:“嗯,好。”
“我来算算你的命吧!”张清妍兴奋起来,想要帮助自己的大妖怪。
姚容希拍了拍她的手,“你不要命了?”
张清妍傻了眼,懊恼地一拍额头。她忘了,姚容希是魂尸,他现在的身体不是原来的纯阴之体,但魂魄仍然是原来强悍无比的魂魄,早就跳出了三界六道,她怎么可能算得出他的命?就是现在这身体,经过这些时日的修炼,也不再是凡人了。
说起来,这也是个讽刺。那么多修士想要跳出三界六道,长生不死,可姚容希被迫做到后,却是想着重入轮回。哦,不对,这是张家想,张家劝了姚容希。张家人想的从来不是在凡间称王称霸,而是羽化登仙,长生不死全无意义,六道轮回才是正途。
“先解决掉清枫的遗愿吧。”姚容希揉了揉张清妍拍红的额头。
张清妍颓然说道:“那不行。我解决了清枫的遗愿,她就要去投胎了,我也要回去了。你怎么办?”
“我想,我的事情和清枫的遗愿是一样的。”姚容希平静地说道,“所以你才会遇到清枫,和我一块儿来到这个时空。”
张清妍若有所思,“你之前游学有发现什么?”
“不记得了。”姚容希摇头。时隔千年,他的魂魄强悍,能记得这千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但没头没脑地要全记起来是不可能的。“遇到相关的事情或许会重新想起来。不过,我可以确定一件事。”姚容希抬眸,“我游学的时候去过漠北。”
张清妍一怔,“漠北安乐侯?”
“我没见到安乐侯那一家子,但听说了一点他们的事情。”姚容希不紧不慢地说道,“和被留下的京城那一支有关的事情。”
张清妍的神色忽明忽暗,像是吃惊于姚容希的话,细看过去,却能发现她眼中的纠结。
姚容希了然地笑了笑,“那时候有谭家姐妹在。”
有外人在,所以他不方便说安乐侯其他不为人知的传闻。同时也是因为他的身份不能暴|露给张清妍知晓,“姚容希”的事情,他不能对张清妍说,只能含糊过去。
张清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她有些不习惯她的大妖怪这样,说起来在她童年时期,和姚容希的接触也极少,只是被姚容希救过数次罢了,对话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姚容希对她说过的话两只手就能数出来,而她对姚容希说的话除了大叫长辈收了他,就是哭嚎着求救。张清妍羞赧地垂头。
姚容希移开眼,却忍不住又用余光打量张清妍绯红的面孔,脑海中想起来的是那个哭得声嘶力竭,同样满脸绯红的小女娃。失笑地摇摇头,姚容希继续说道:“我到了漠北就想要拜见安乐侯,但安乐侯府闭门谢客数十年,在人前出现得不多了,但在漠北依旧威望不减。”
张清妍猛地抬头,“威望不减?”
老安乐侯的嫡长子在京城做出那种丢人的事情,连老安乐侯都被气死过去,这样还能威望不减?安乐侯的那个封号是皇帝明晃晃地打脸讽刺,只要顶着侯爵,安乐侯府就永世不能翻身,哪会被人敬重?
姚容希淡定地说道:“漠北的人不知道京城的事情。”
张清妍怔住了。
“不光不知道京城的事情,不知道安乐侯封号的由来,甚至不知道当初京城那一支被凌家除名。”姚容希的眼神很冷,“凌家在漠北的权势远超旁人想象,他们能够一手遮天,把这事情全给瞒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没有外乡人去漠北的吗?那些官员呢?”张清妍只觉得匪夷所思。
“你也是外乡人,你来到天水城后说水龙王的事情,天水城人是怎么看待的?”姚容希反问道。
“因为顾长生”张清妍释然。
张清妍有自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可天水城人未必相信。她当时所站立的位置是在外围,周围同是外乡人,对于祭祀大会是来看热闹的,水龙王是真是假他们毫不关心。而关心这些的天水城人站在内圈,都没怎么听清她的话。之后又有顾长生开口,直接让水龙王祭祀终结。要不是如此,她那番话说出来,愤怒的天水城人就该将她绑了扔河里喂鱼。
漠北估计也是这样的情形。凌家地位崇高,受漠北人敬仰,他们不开口,旁人怎么指责他们,都会被漠北人当做是诬陷。而与凌家无冤无仇的人,怎么可能与漠北人去掰扯凌家的好坏?在漠北为官的更不可能和那里人望颇高的凌家对着干。没人计较深究,凌家想要隐瞒这事情几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想要做什么?”张清妍转念又问道,“隐瞒丑事,这是大家族常做的事情。但你既然提起了,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姚容希说道:“京城被除名的那一支回到漠北了。”
“啊?”张清妍又被惊到了。
“他们改头换面,成了凌家的庶出旁支,就生活在凌家大家院落附近。”姚容希端茶,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凌家在漠北势大,家族人也多,分家不分宗,五服亲眷都生活在相邻的院落中,构成了一个大家族。但京城那一支回到漠北之后,并没有入住那庞大的院落,反而是在那附近找了个地方安置下。凌家族人中,知晓他们底细的也不多。
“是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还是当年所谓的老安乐侯不知情是推托之词?”张清妍思忖着。
“还有第三种可能。”姚容希说道,“贤悦长公主一事两家都认了,不可能再翻案。老安乐侯的确是回了漠北,安排了除名的事宜就死了。当时凌家给京城送了消息,京城的凌家嫡长房除名、老安乐侯的死讯以及请封老安乐侯的嫡次子继承安乐侯爵位,三个消息同时送达。皇家还派人去了漠北祭奠老安乐侯,带去了承爵的圣旨,这些可做不了假。”
“那就是事情有变,京城那一支又被凌家重新接受了。”张清妍接口说道。
姚容希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当时完全没有打探到。京城那一支回去后同整个凌家一样深居简出,比凌家更加低调,婚丧嫁娶都不为人知。”
“婚丧嫁娶?”张清妍挑眉。
“他家的邻居说了,他们家十几年前嫁过一个女儿,静悄悄的,都没瞧见过婚轿、嫁妆出门。旁人都在传,他家那个女儿是与人私奔跑了。”姚容希感慨地叹道,“这事情也算是被人议论过一阵,要不是因此,我也不会发现那一支有问题,是早就被除名的京城凌家大老爷一家。”姚容希的黑眸定定看向张清妍,“算年龄,那个女儿和那位驸马平妻的小女儿差不多年岁。”
张清妍有些回不过神来。
“凌家、沈家世交,沈家之后回了祖籍,你觉得他们的祖籍是在哪儿?”
张清妍眼睛一亮,“难道也是在漠北?”
姚容希点头笑了笑,“没错,就是在漠北,和凌家祖宅所在的城镇只有一城距离。凌家和沈家的世交之情,也只能是在凌潇肃之后建立起来的,而且这交情不是儿女联姻来的。”
“你想说什么?”张清妍疑惑地问道。
“凌家和沈家的世交之情是因为沈长风的婚事才为人所知,顶多相交三、四代人,其中一家是赫赫有名的凌潇肃后人,这消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你不觉得奇怪?你看宣城许家,因为许夫人的缘故,许家不显赫,可在宣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世家大族都知道博川董家的嫡女嫁入了小门小户的许家。漠北凌家比不上博川董家,但论在民间的声望,比那些世家大族更胜一筹。”姚容希分析道,“不光是和沈家的交情,这个凌家在漠北名声显赫,可除了凌潇肃的事情,没有任何其他消息传开,姻亲、世交有谁,都没人知晓。提起了凌家,人们只会赞一声凌潇肃,别无其他印象。就是这样一户人家,靠着凌潇肃的好名声当了漠北的土皇帝,你信吗?”
张清妍神情严肃地摇头。
“凌家有古怪。”姚容希断言,“我在漠北徘徊了数月,却没有查出他们的任何古怪。”
“这暂且不提,若真是那个平妻的小女儿,又怎么会在凌家?是不是你想多了?”张清妍眉头再次皱成一团。
“凌大老爷那一支,可没有这么小的女儿。”姚容希镇定地说道。
张清妍听出了姚容希语气中的肯定,抬眸,“你去漠北是做什么的?还有你游学那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姚容希笑了笑,“姚家也不是世人眼中所想的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