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校尉看张清妍平静的面容,不由悲从中来,愤恨说道:“她还能如何?她进了京了!”
“哦。”张清妍点头。
金校尉怒火中烧,“她死了,你可满意了?!”
“死了?”张清妍诧异。
“是啊,死了”金校尉虎目含泪。
“这样啊”张清妍垂眸,又问,“那么钱侍卫呢?”
“他没事。紫萼替他死了,他好好待在家中伺候他老娘呢。”金校尉瓮声瓮气地说道。
他们是有家有室的人,紫萼没有,所以紫萼毅然赴死。若是他们同紫萼一样孑然一身,必然是要下去给王爷继续效命的。不过,说到底,还是他们对不起王爷,他们的忠心也只是如此罢了。人人心中都有杆秤,王爷死了,所以王爷在他们那杆秤上的重量比不上活着的家人了。
金校尉忽然间没了质问张清妍的念头。他在肃城的时候有很多疑问,但老侯爷放任张清妍离开;他回到了利州府,仍然是又有许多不甘,但找不到张清妍。如今见到了张清妍,听到她两个问题,才发现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没了立场、没了理由,再替死去的人发声了。
“只有一个幸存者吗?”张清妍第三次发问。
金校尉失声痛哭,“是!只有旭阳一个人活下来了!”
整个王府,就活了一个。
其他出自利亲王府的幕僚、侍卫还好好活着,但从此以后没了利亲王府这个大靠山在,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皇上因为利亲王的事情悲痛难忍,恐怕也不会想看到他们这些利亲王府的旧人出现在眼前,提醒他侄子惨死的事实。但此时,金校尉心中没有那么多得失计较。他本就不是精于算计的人,会被利亲王安排到利州府当校尉,也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金校尉只觉得心痛,王府上下,除了后院女眷、丫鬟,他都能对着脸叫出名字来,那些个侍卫,更是他原来的兄弟,或者是被他教出来的徒弟。谁想到就这么都没了,还死得那样的惨,全死在自己人手里,连具全尸都没有!
知府和慧能虽然没看到肃城的惨景,见金校尉的模样难免跟着心酸。陈海和黄南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更是不由唏嘘。
姚容希神情淡淡。
“节哀顺变。”张清妍不怎么走心地说道。
“大仙,您这样”慧能虽然佩服张清妍的本事,但看张清妍这样勾起金校尉的伤心事,还满不在乎,有些看不过去。
张清妍不解地望向他。
“嗯您这样不太好吧?”慧能支支吾吾地说道,“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了啊。临溪都死了,死者为大嘛。”
“临溪是谁?”
“就是利亲王。”
“你可以这样直接喊利亲王的名字?”张清妍的关注点显然和慧能不同。
慧能语塞,没有回答。
张清妍暗暗记在心中,继续说道:“我是不知道他被怨气冲昏了头脑,死前究竟在想什么,但看他死后没有化作鬼魂,想必是死得其所,没有多大遗憾的。”
“没有遗憾?”金校尉抬头。
“是啊,若是有遗憾,依照利亲王的性格,变成鬼都不会罢休的吧?”张清妍说道。
金校尉默然,无法反驳张清妍的话。
“比起死去的,更重要的永远是活着的人。你确定紫萼死了吗?”张清妍问。
金校尉点头,“已经收到她的死讯了。她死在宫里头,自己吊死的。”和那个叫玉簪的丫鬟一样的死法,要不是因为王府的事情需要有人禀告给远在京城的帝后,说不定紫萼会和玉簪一样死在王府里头。
“你可知道她的生辰八字?”张清妍又问。
金校尉踌躇了一下,回答:“知道的,王府上下侍卫、丫鬟、仆从的姓名、生辰和来历,都记录在册。我那儿有个誊本。”
知府一惊,诧异地看向金校尉。能获得这样的誊本,金校尉显然在利亲王眼中是与众不同的。而利亲王准备这样的誊本又是什么意思?
“抄来给我吧。我和地府判官打个招呼,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张清妍说道。
慧能激动地两眼放光。知府和金校尉难以置信。张清妍说得太轻松了,地府难不成是她家开的?
陈海和黄南惊讶地看向张清妍。
“大仙,您要给她超度?”
陈海在宣城打听清枫的时候,也好奇打听过张清妍的事情,城西众人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评价,谭、许两家对她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至少可以肯定,张清妍没什么同情心,从来不会主动揽事。
张清妍坦然说道:“是啊,我很喜欢她的性情。”
能在怨气中保持善意和理智,当真是难得。这样的魂魄,值得珍惜,希望她下辈子投胎能有个好命格,轮回转世,磨练一番,更接近天道。
“那王爷他们”金校尉期待地看向张清妍。
张清妍回望他,眼神波澜不惊。
金校尉双眸黯淡下来,闷闷地应了一声,请张清妍稍等一会儿,他则垂头丧气地回去抄写紫萼的生辰八字去了。
知府捻了捻胡子,思量着开口说道:“张大仙,不知道您能否赏脸,给下官算算命格、看看风水?”
慧能吹胡子瞪眼地看着知府,“大仙哪有功夫管你的琐碎事!”
“可以啊。”张清妍答应下来。
慧能忙劝道:“大仙,那岂不是大材小用了吗?杀鸡何必用牛刀!我也会算命格、看风水的,我给他看,您在旁边指导一下我就行。”
陈海侧目。慧能这算盘倒是打得好,不能拜师,也要死皮赖脸蹭着,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师父是不是这样缠来的。
知府不是傻的,可他得罪不起慧能,只能摆出一副苦瓜脸,眼巴巴地看着张清妍。
张清妍朝他伸出手。
知府立刻惊喜异常,连忙喊人拿文房四宝来。